苟怀蕉说:“俺跟梦毒有婚约,他是俺的人,俺也是他的人,俺们还是事实婚姻。”
乔云光鄙夷地看着苟怀蕉,他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脸皮如此厚如墙基的,说:“你把你跟他的婚约拿出来,我看看!”
苟怀蕉拿不出“契约”,一时间哑了口。她实在累极了,可是却无人给她端个椅子或小马扎让她歇歇脚,于是,她便一屁股坐在了花台上,她的眼圈开始变得黑紫,血涌到眼圈上,浑浊的泪在眼睛里打转,然后,她便调动感情,让泪水流下来,眼泪很听她的话,一串串朝外涌,她便用手背一把把地抹去。她感到受挫的委屈和屈辱,由于泪水的下泄,连带着鼻腔也酸涩起来,鼻涕从生满鼻毛的鼻孔里滴落下来,一当眼睛与鼻子的闸门打开,四股液体便顺流而下,涕泪交加,她没忘了想,如此,年轻毛嫩的领导总不会不被她感动吧?
然而,乔云光没有被感动,而是觉得恶心。他跟许多人一样,想不明白干干净净、单纯透明、力争上进的梦独怎么会被这样的一桩怪异无比的婚约缠上身心并跌得头破血流?他继续略带欣赏的眼光看着苟怀蕉的表演。
看见苟怀蕉涕泪滂沱,作为亲哥的苟怀砣心疼起来,他迟至今日才算明白了,人与人是多么的不同,官与官也是多么的不同,他想起了瞿冒圣对他们的礼遇,想起了瞿冒圣与他们的一见如故,想起了瞿冒圣与他们亲如一家的温暖情景,可是,眼前愣头青似的毛嫩小领导,却跟瞿冒圣截然不同。于是,他说道:“你们是当领导的,不能胳膊肘朝里拐向着梦毒那个陈世美。”他加了一句,“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乔云光反驳道:“我们当然愿意为民作主,但是我们决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稀里糊涂为蛮民作主!”
苟怀砣说:“你们拿枪是保护人民的,总不能把枪口对准俺吧?”
乔云光道:“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儿,你也能代表人民?”
苟怀蕉和苟怀砣无论如何想不到,竟然还会有领导这样来维护梦独的权益。他们不由有些乱了方寸,其实,从碰壁开始,他们就乱了方寸了。
苟怀蕉无声的涕泪交加,终于有了伴奏,她哭出声来,哭声越来越大,粗粗的哭声却并不能引发别人的同情。哭着哭着,她忽然一跃而起,团团打着转儿,道:“俺不活了,俺不活了,你们要是不把梦毒这个小白眼狼交出来,俺就死在这里……”她一下子有了目标,猛地扑向站在一边的持枪卫兵,拉住了卫兵的枪,硬生生地让枪口对准了她的胸膛。
卫兵顷刻间被苟怀蕉的疯狂举止吓傻了,竟一下子没有反应,半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披头散发、面孔黑黄、喉结突起、满脸鼻涕泪水的苟怀蕉。
见到如此情状,乔云光一个箭步冲过去,但他依然保持着清醒,没有痛击苟怀蕉,动作上甚至还掌握着力度,他分别用一只手扳住了苟怀蕉有力的手腕,将苟怀蕉的手扳到了她的身后,别了起来,厉声吼道:“你要干什么?来这里闹事,你找错了地方!”
苟怀砣看到他的亲爱的妹妹被乔云光“武力”制服,竟想冲上来还以武力,连值班员和已经醒过神来的卫兵合力将苟怀砣别了个结结实实。
指导员已经站到了门口,说道:“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苟怀蕉声嘶力竭地哭喊:“俺不活啦——,俺不活啦——,你们把俺打死吧,你们把俺枪毙了吧——”
乔云光说:“你想死到外边死,不要死在我们营区内!”
正在这时,一辆草绿色的213吉普车驶入警卫连院内,从车上下来的是陈参谋长和军务参谋兰健勇。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陈参谋长并没有表现出惊异,想必是在他的军旅生涯中,与此类似的戏剧他早经看过好几出了,所以见惯不惊,淡淡地问:“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