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的晚上，伍绫出门了。他跑到渔女的窗外，看到渔女把一个竹篓篮子放在床头的凳子上，但犹豫了一下，又拿走了。

第二天，伍绫照旧去往汨汨河去找老者钓鱼。他们俩已经很熟络了。老爷子叫黎大海，伍绫叫老爷子海哥，把老爷子逗得可高兴，一个劲夸伍绫，自己夸还不够，逢人就说，直到整个汨汨河都知道黎大海有个刚得了赛鱼冠军的忘年交小弟。

17的上午，伍绫提着一个鱼桶站在渔女去往汨汨河的必经之路。

“你做什么？”

“你没有要去放生的鱼，我带了。”

也许是出于天然的好感度，渔女竟然一下子没有拒绝。

伍绫开始和渔女学制茶。制茶的时候，伍绫经常讲故事，关于什么的都有，兰花阿姨，海哥……后来的后来，渔女也开始给伍绫讲故事。

汨汨河的河伯有个好朋友陆羽，这是所有鱼都知道的事情。

河伯爱茶，陆羽制茶，二人共品清茶，踏山寻水。

他曾与陆羽出游巴山峡川，共考茶事，逢山驻马采茶，遇泉下鞍品水。目不暇接，口不暇访，笔不暇录，锦囊满获。河泊有水，陆羽品茶。

所以，汨汨河的河伯身上总是带有一股茶香的。

河伯已经很久没有回他的河了，据说，他早在几十年前，就去四处游历了。

而汨汨河的鱼，已然受钓鱼佬的折磨几十年了，自从不知道听了哪个臭道士的胡话什么“水至清则无鱼”，又不知道是哪个人脑袋上筋没搭对还是心里鬼火冒真信了这句，最绝的是还歪打正着知道往河里倒茶叶。

人是可以倒茶叶，但是鱼既然知道这是计谋，那鱼可以选择不去回应。

这本来是合理的。

汨汨河里的鱼最初是很愤怒的，但他们的愤怒却没有依靠。愤怒的鱼群选择派出渔女化作人形进入人世，寻找河伯的迹留。

渔女是受过教育的，她曾经养在人类的学校里面，是最熟悉人类的。老鱼肃堂和众人们商量，都决定要派出她出去才最为稳妥。只要寻到河伯归来，河伯就会帮他们做主，替他们消解这场灾难。

之后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河伯已经很久都没有回他的河了。汨汨河鱼苦钓鱼佬久矣。这一等又是几十年。

河鱼们早就知道这都是人类的诡计，但他们敢不去吗，谁就能保证这不是河伯回来了呢？汨汨河那么长，谁就敢保证，水面这一处的茶香，不是河伯回来了呢？又或者是河伯的好朋友陆羽也好，能有个联系上的盼头，河鱼也好过一些。

没有鱼敢下这个保证，没有鱼敢赌。

人总是要有盼头的，鱼也是。

他们只能够选择在闻到茶香的时候去查看，猜测这是人类的干扰，而选择不去，那么若是真的因为这样而错过了河伯的回归，那只会是更大的灾难。

大禹治水都能够三过家门而不入，河伯游历，万一也三过河水而不顾，鱼要有多少个四十年可以活呢。若是等不到，那就这样在以为是河伯的心态下被人钓上去，说不定还要幸福一些。

汨汨河鱼苦钓鱼佬久矣。

他们在等候一个归期不定的人，他要为他们做主，为他们讨回公道，为他们赢得补偿，赢得平安与居有定所。

“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呢？”有玩家问。

“是啊，离开，去下一片水域。”

“如果我们离去，就对不起我们的先者，多少人守候在这个地方，等待着河伯的归信。守着守着就走了，他们的尸骨或许在淤泥里，或许在人腹里，或许穿过人腹又回到淤泥里，他们在这里啊，我们如何能够离开？”

他们是愿者，所以才会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