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周沙瞪大了眼睛。
本来在这样诡异的世界里出现一个熊博已经足够让人安心,“大家”二字进到周沙的耳朵里,无疑有着更加梦幻的意义。
其实按照常理而言,哪怕熊博说了还有别人,周沙也未必能猜到那所谓的“大家”都是谁。但此时,周沙的脑海里,一幅幅轮廓却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
这里说的,并不是文学修辞意义上的“浮现”,而是像尘封已久的遗迹在干旱中一点点从水下现出原形般的,现实意义的“浮现”。此时周沙的视野里,举着灯笼的熊博的背影和越来越真实的人影纠缠到了一起,他感到头脑发胀,发痛,对哪一边才是现实感到困惑。
当然,这些都是熊博无法知道的,他只是在前面专心地带着路。他自然没注意到周沙的突然语塞,方才放慢的步速又提了上来。
“你说的那个‘大家’,都是谁?”
周沙痛苦地瞄着那群人影,有所猜测地问到。
“……你这样不太厚道。”熊博沉默了一阵,语气有些责备,“一会你自己看吧,就快到了。”
周沙对熊博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他继续向前。
现在的周沙已经有些迟钝了。先前的几次爆炸性新闻不说,两人在这雾里光是行走就已经有快两个钟头,加之突如其来的异样视觉,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倦给他的一切感知都套上了一层枷锁,在熊博的下一次发话之前,他暂时不愿再勉强说些什么。
但只过了一会,周沙细细眯起的双眼很快又睁开,因为视野里熊博的脚后跟已经稳稳停下,而环绕四周的迷雾,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终于进入了新的区域。
粉草地像是被突然截断,脚下成了一条向前延伸的石砖道。道路有四人肩膀并排宽,边缘是窄而深的水道。两旁,一座座房屋仿佛凭空而起,周沙有种见过这场景无数次的既视感,却怎么也想不起这里是哪里。
他能察觉到的只有两点,第一,这里是有人居住的城镇,第二,这个城镇不属于现实中的任何地方。
不属于现实?实在是荒唐的话,如果这里不属于现实,周沙又怎么可能见过这个场景无数次呢?
但与其说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上述的不过是周沙在这个时间点变得极为敏锐的直觉得到的猜想。
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周沙去过蛋糕店后仅仅几个钟头没有见到,现在却无比思念的——人烟。
是的,不需要周沙刻意寻找,这个小镇到处都能看见人类生活的影子。细长烟囱上袅袅升起的白气,阳台高高伸向对面房屋的晾衣杆,开放、关闭,抑或是虚掩着的木门,再到石砖中间被踩到稀稀落落的草根,这里毫无疑问居住着许多人,许多——
周沙联想到熊博不久前说到的“大家”,内心不自觉已经被怀念灌满,迫不及待地伸着脖子,向四周张望。
果然在!就在熊博的更前方,一个细长的人影在缓缓挥着手。比石砖还要白皙的皮肤几乎和白雾的背景融为一体,黑色的自然卷正好收到耳垂的下沿,那消瘦却不羸弱的身姿,与周沙方才瞄见的轮廓之一别无二致——谢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