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淮盐案再大也大不过这个切身利益,无非就是地方上一桩巨案而已,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很好,但要影响到京师官场走向,还差了几筹。
说起来,那丁前运使在两淮盐运司当家时,每年也没少向京师各大衙门送“冰敬”、“炭敬”之类的。但习俗如此,又是法不责众,谁要拿这个说事。无异于与整个京师官场为敌。
李佑从江总宪这里出来,再次谢绝了一切会客,静心闭门避嫌。今晚有一场大朝会礼仪官的庆贺公宴,本来他计划参加,但因明天的事情,便推辞不去了。
李佑作为廷鞫主审谨言慎行,但其他很多人不见得能安之若素。说实话。天子这次下旨廷推大学士,时间还就定在明天,是相当突然并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朝臣本以为天子要熟悉十天半月后才会有举动,皆料不到如此仓促,从下午到深夜。不知有几多人脚不沾地,不停奔走忙活。
不过这些与李佑无关。在他眼里为廷推忙碌的人和小丑也差不多,注定是徒劳的。
回到家中,李佑继续对明天的事情深思熟虑,反复推敲各种可能,这是他的良好习惯。一时间手里抱着女儿心不在焉,惹得刚刚过了两岁生日的大姐儿很不高兴。
金宝儿识趣的将女儿抱走,软语宽解道:“自从到了京师,老爷心事重重,笑容少得多了,何至于此,难道还能短了家里什么不成?”
李老爷叹道:“京城居不易!一个月来始终风波动荡,人在局中身不由己。不过想必过了明日便天下太平,安稳日子就到了。”
次日一大早,天色蒙蒙时李佑先去提取人犯。这都察院牢狱与刑部大牢同号称天牢,里头没有轻犯,重重高墙里端的是门禁森严。
司狱昨日就得到了消息,今天验过印信文书,核实无误后,便进了狱中,不多时将人犯提了出来,交与李佑。
三人身着素淡布衣,迈入前院中厅,抬眼便看见李佑拱手为礼,还听到他说:“今日廷鞫,请几位大人上路。”
顿时又有冲天怨气从三人的心头冒起。他们原以为自己在牢中休养数月后已经心性大涨、宠辱不惊,直到真面对李佑时,才知都是自欺欺人。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呸”字。
却说李大人自从接受案件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人犯。此三人都与他有过同城为官的缘分,还大都是他的上司,如今却变为阶下囚,主审却又是他,这让李大人不胜唏嘘,大为感慨人生际遇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