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黑心烂肺的东西,”王三娘见她不说,便暗暗骂了句。她瞧江盈知眼睛亮,生的也秀致,听小梅说了做的事,是个热肠子的人。
她便说:“没地去你就先住着。”
还不至于赶个小姑娘走,且小梅带着海娃住这她也不放心,王三娘心下思忖。
她看了眼另一个盆里的蛏子,满肚包沙的东西,连这东西也吃,属实是饿昏了头。她硬邦邦地说:“你吃不吃鱼,烩锅杂鱼,”
小梅在后面喊,“大伯娘,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立即看江盈知。
江盈知已经瞧出这位大娘是个嘴硬心软的,当即笑道:“大伯娘,我吃杂鱼汤。”
“那你别占着地,”王三娘没好气地开口,又瞅了小梅一眼,“来收拾鱼。”
她拿的都是些网来的小海鱼,江盈知也蹲下身瞅了眼,叫不上名儿来,活蹦乱跳的。要是炖一锅只放盐,再加几只沙蟹,掺点虾,倒点蛏油,那滋味绝佳。
别看王三娘叫海风日日吹着,劳累使她变成五大三粗的黝黑模样,可手却灵活得很。拿着把鲞(xiǎng)刀,三角尖头的,轻巧地在鱼肚子上划拉一刀,再扯出鱼肚子里的肠扔到一旁去。
小梅跟江盈知嘀咕,“我伯娘是做鲞的一把好手。”
鲞是鱼类干制品的称呼,江盈知只买现成的鱼鲞,却也知道做这行的不易,干久了的手都是裂的。
王三娘处理完杂鱼,将手在水里搓了搓,用身上围着的腰巾反复擦鲞刀,套个布袋子收好。
才提了一堆杂鱼洗了洗,倒进锅里,她生着火,吩咐小梅,“同你大伯说句去,叫他自个吃点锅里的咸鱼蒸饭。”
海岛人家吃的重盐重咸,不然觉得浑身没力气,拉船都得腿脚酸抖。
小梅不敢吱声,她又争不过大伯娘,只好快快去了。
王三娘见江盈知往竹筒里放蛏子,一个个竖插进去,摆的密密实实,又放姜片,撒一撮盐上汤锅隔水煮,不免眉毛一皱,做什么花样子。
只她也没多说,用木铲在锅里搅着杂鱼,忽地闻到了股香,她往锅里鱼汤看去,沸都没沸,还留有腥气。
哪来的香?
瞥见旁边汤锅里笃笃的响声,白气滚滚,凑近一闻,委实香。
江盈知见她瞧过来,拿下汤锅,拨开竹筒上盖着的竹片,虽没有老酒,她便添了点蛏油,加之小火慢沸时蛏子渗出的汁水,凑的近一点,全是这股味。
倒插蛏也叫倒笃蛏,吃的就是原汁原味。
她夹了个热蛏子给王三娘,“伯娘,你剥个尝尝。”
王三娘撇开头,这味香是香,可一想到那肉里夹沙便倒胃口,适时小梅回来,她尝过了蛏油的味道,自然晓得那其中的好。
也不顾烫,呼呼吹了几口气,两手拿过蛏子剥了壳,忙把那又白又滑的蛏子塞进嘴里,半点腥气也无,一咬牙齿磕破了肉,汁水便钻了出来。
她吃得发呆,无意识嚼了又嚼,到后头嚼完了才舔舔唇,实在说不出好听话,硬是憋出句,“跟吃猪油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