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笑了笑,道:“新宅的格局我不太喜欢,正打算重新修缮。不过,如今各家都在修建妃嫔的省亲别墅,能工巧匠着实难寻,我又是个宁缺毋滥的,自然不要那些手艺不好的,因此新宅的修缮就耽搁了。对了,我听说前不久王爷寻得了江-南园林大家山野子,我林家祖籍姑-苏,歆慕江-南山水,少不得要麻烦王爷了。”
如今宫里妃嫔的母家都在修建省亲别墅,荣国公府自然不甘落于人下。他们本来找了曾经为太上皇修建避暑山庄的当朝园林大师雷发达,谁知忠顺王的母妃甄太贵妃也要省亲,就把那雷发达要走了。
贾家自然是不敢违逆忠顺王的,但是又好面子,如今贾元春既然受封当朝唯一贵妃,那是多大的造化,怎么能不把园子建的美轮美奂,叫人高看贾府一等?可是别的嫔妃母家势力都不小,仅凭荣国公府是寻不到大师级人物的,因此,贾政便求到了水溶头上。
这原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贾家献出雷发达的事儿讨好了忠顺王。水溶也乐意卖他们一个人情,着长随问了一问。打听到了一个园林大师,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又跳出来一个刘煜。
左右逢源不成了,刘煜在逼他做选择。新贵同老臣间的选择,刘煜同四大家族间的选择,皇上同忠顺王的选择……水溶咬咬牙,旁人都是扮猪吃老虎,这刘煜倒好。连扮猪都懒得扮,直接把獠牙露出来,明晃晃地要那些勋贵旧臣们好看。水溶颇是为难。
刘煜也不硬要他当即表态,只是闲闲地倚在桌旁,手指轻轻地扣着梨花桌面,眉眼含笑,满是戏谑。他其实并不是在逼水溶做决定。他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态度而已。他和水溶的处境不同。水溶已是王爵在身,只要两不得罪,明哲保身,必能安稳一世。刘煜却不同,诚如水溶所言,他根基太浅。他能依仗的只有自己,而他的目标也远大了一些。若要顺利的吸纳天朝的气运,贾家这样注定会破落的“没运气”的亲戚只能是累赘。
同水溶的交情,双方都是有图谋的。虽是不知水溶图他什么,但是刘煜确实是想着借北静王的势力远一远贾家的。谁料到竟是事倍功半,怎教他不生气?索性来试一试水溶。若是他还一心同忠顺王府一条线,那刘煜就得把自己的立场好好地表示一番了。
不料水溶却是误会了。他想了很多,想着刘煜这样有恃无恐,应当是皇上同他说了什么?刘煜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是能代表皇帝的心意的,莫非,竟连太上皇也不能阻止皇上对忠顺王下手的心思不成?
两个狐狸互相对视了好一会儿,水溶才哑声道:“一个匠师而已,烥烨放心,包在小王身上。”
刘煜满意地点点头。
水溶回了家里,思前想后,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有理。如今皇上同初登基时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兵权在手不说,便是这京城里,九门提督同京兆兵马司也都是皇上的人手。如今太上皇能够辖着皇上的,只剩下孝道二字了!然而皇上要孝顺父亲,却用不着孝顺弟弟啊。届时,太上皇即便能够护着忠顺王,可是,护得住忠顺王的党羽么?
水溶想了半晚上,冷汗湿了脊背,天刚亮就吩咐了王府的管事,把新寻的大建筑师山野子找来,倾王府的人手替刘煜修缮新宅。荣宁二府那儿也不曾派人去说一声,直到贾琏急了亲自找上门来,他也没见,只命长史回话:“林状元郎要修新宅,那山野子被我们王爷送给林状元郎了。”
贾琏把京城里的状元郎想了个遍,才意识到这位林状元郎就是自家那个便宜表弟。回去说给贾母听,贾母气得没法,连连训他办事不利,他回房去砸了两个花瓶子都没能消气。
王夫人等要叫刘煜过来问话,谁知道嬷嬷们根本进不了林家的门,林忠领着几个管事的守在大门口,嬷嬷们要骂他们就哭老爷太太去得早,如今别人家的奴才们都敢在大爷头上撒野,老天怎么不开眼,唱念做打一番地把那几个婆子给轰了回去。
忠顺王问到北静王府去,水溶只是笑问:“贾公不是在工部当差么,寻几个匠人,怎么还用得着我们这种外行人插手?倒是烥烨,在京城里孤苦无依的,我再不帮他,他那座新宅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入住呢……”
最后,还是薛蟠从金陵雇了个匠人过来,解了贾府的燃眉之急。
请到了工匠,又向薛家借了些银钱,贾家的省亲别墅才建了起来,又有那贾政听说贾宝玉平日里虽不喜读书,作诗做对子的歪才倒是有的,是以命他给各处拟了名字,一家子兴冲冲地等着元贵妃回家省亲。
更有贾母把帖子递到了林家,只对林黛玉说,林哥儿以后也是要入仕的,来不来他自己看着办。连贾宝玉也给林黛玉送了帖子,托管事的嬷嬷送了过来,絮絮叨叨写了一堆园子很漂亮,里面的对子都是他拟的废话,竟叫门房的不察,一并送去了林黛玉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