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子的殷勤黄渔明白,不过为学他那点手艺罢了。
自从黄渔到宛城,邓季便让北海船匠廖青一家奉养老人,可是并非亲儿孙,岂能才几日便得相处融洽?在黄渔眼里,廖青一家子殷勤都有些做作了。
无论邓使君还是廖青家,为的都是自己造楼船、造战船的手艺,掏干自家手艺后。还能如此相待么?
在白沙洲为刘表辛劳几年,老到不能再做活计,才得放归回家,黄渔万万想不到,等待他的却是家人尽遭疫而亡的噩耗。
若不是前主家刘绪,黄渔都想跳进江里,把这身老骨头喂鱼算了。
儿孙尽亡去,自家这把年纪,还能做什么?还能再图什么?
遭受如此打击后,黄渔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能看淡。
前主家将自己与第一批船料送到育阳交付后。又继续驾商船往长沙、南郡收购船料去了,他为自家外甥倒舍得卖力。可自己如今已七十有余,再挣扎活两年,也就该死了。膝下儿孙全无,造船手艺那邓使君、廖青真想要,拿去就是,难道自家还有必要藏着?
船坞离宛城只有四五里路,但牛车行得慢,足用了三刻多时间才到。
船坞外间军士把守甚严。黄渔从被育阳官府送至宛城起,进出已有七八次,每次却都还有人探头到牛车中来检查。
邓季的船坞也不算小,牛车入内,从几十栋新建起的房舍前、从装放生牛皮、棉帆的库房门前经过,一直行到淯水边造船之地才停下。
一架八丈长的龙骨架在岸边,此时,众多匠人正在上面制作、测量,旁边守着两名文吏,不停往册子上记录各项数据。
廖刨扶黄渔下牛车,又为他将狐裘系紧,一起往船上行去。
对于邓季的船坞,黄渔第一日观察后就得出结论,太麻烦太死板,连最微小的木楔都要求丈量精准,如此造船,几时才得成?
廖青等北海船匠,黄渔倒没什么好说的,试制出的第一艘艨艟在老人到之前半个月已经下水,虽然才行驶一个时辰就开始漏水,不得不驶回搁浅在船坞边上,但老人去看过,只有数处结合部不稳、风帆的位置也不对,北海船匠们第一次试手,能有此结果已是很难得。
黄渔虽因心灰意冷,平日话极少,但造船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长处,平时几乎都不说话,只有在船坞中例外,看见不恰当就会忍不住要责怪,精妙处就要赞叹。
也正因如此,黄渔才不爱闲在廖青家中,每日都要往船坞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