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杨师道奉旨出任五原郡太守,而崔君素为长史,两人共事几年,合作默契,有了极深的交情,所以杨师道来找崔君素。崔君素不会刻意隆重欢迎他,也不会怠慢,而是请他进了自己的书房。
尽管他们从前关系很好,但他们现在都同为相国,都镀上一层权力的金光,这种权力金光便将他们从前的友情遮掩住了,两人对坐了半晌,都沉默无语,想要寻找过去的友情,可这种友情的感觉怎么也找不到。
最后,杨师道叹了口气,“我已决定辞去相位。”
崔君素没有说话,以杨师道的身份,在议事堂上一说,在这里又第二说,这说明他已是深思熟虑,不会轻易改变了,请他三思之类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崔君素还是要就事论事地和他探讨一下。
“景猷兄的心情我能理解,楚王殿下这次越规杀官确实有不当之处,但景猷兄却要为此辞去相位,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你可以说我是小题大作,我很清楚,这件事其实并不大,一个堂堂的楚王,新隋王朝的实际创造者和掌控者,将来的皇帝陛下,连杀一个贪官的权力都没有,听起来都有点匪夷所思,但如果这件事不较真,任他所为,那以后的君权如何控制,相权如何伸张,君权相权又如何互相制衡?”
到这,杨师道又叹了口气,“旧隋之亡,就在于先帝刚愎自用,不肯纳谏,不肯听大臣的劝,我痛定思痛,也渐渐意识到,不肯听谏其实是人的本性,忠言逆耳,没有几个人愿意听劝,旧隋之亡,关键是没有相权制衡君权,天下大小诸事,先帝都要一手揽之,如果有相权制衡君权,那么他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动高丽战争,旧隋二世而亡,教训深刻啊!”
崔君素沉吟一下道:“可是在这一点上,楚王殿下就做得很好,你不觉得吗?”
“我当然明白,楚王肯分权与紫薇阁,军国大事以外,从三品以下任命,由紫微阁商议决之,又实行政事笔轮换,防止一相专权,这些都做得很好,可如果君王越权了怎么办?这是关键,如果这一点定不下来,那么百年之后,他的子孙还能容忍相权吗?”
崔君素默默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杨师道的良苦用心了,就是不想让新隋重蹈杨广覆辙,“你说得不错,楚王殿下是开国之君,他若定下制度,后世子孙都不敢轻易违反,确实有必要让楚王殿下明白这一点,景猷兄,我会支持你,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你因此辞去相国之位。”
杨师道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想辞去相国之位,在新隋为相,是我们的幸运,但为了维护大隋的长治久安,我还是要争这个说法,如果楚王殿下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不辞职,如果楚王殿下不答应,那我以辞职为鉴,为以后的大隋相国们树立一个先例。”
崔君素负手来回踱步,反复思索着,最后他也毅然道:“辞职,也算我一个,我也需要殿下给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