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杨师道再一次来到了崔君素的府上,一进崔君素书房门,他便苦笑道:“老崔,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辞呈要回来才行。”
崔君素笑而不语,命家人端来几盘小菜,又取来一壶上好蒲桃酒,他亲自给杨师道倒一杯酒,这才笑眯眯道:“还是舍不得离开朝堂,对吧!”
杨师道叹了口气,“有时候我是真希望楚王殿下索性死倔到底,不肯低头,我就真的去寒江钓鱼,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改错了,真是少有的明君,在这样的君王座下为臣,我也能做一番事业,名垂青史,若真的辞职走人,心中不甘啊!”
崔君素端起酒杯细细吮了一口,淳厚的酒香使他眼睛眯了起来,他索性将酒一饮而尽,又问道:“贤弟认为楚王殿下是被我们二人逼迫,才不得不认错吗?”
杨师道摇了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受任何人胁迫,再说大隋人才济济,也不差我们二人,我认为他是认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这也说明他是真正重视法度,而不是摆摆样子,情愿以身作则。”
“你说得不错,先朝二世而亡,他是深深吸取教训了,重视民生诉求,重视相权分治,避免独裁,这些都是长治久安的保证,其实李唐也做得不错,实行多相制以分君权,也是吸取了隋亡的教训。”
“我并不看好唐朝。”
杨师道并不赞成崔君素的看法,“唐朝分封李氏诸王,不敢动关陇贵族的利益,虽然唐朝因此得到支持,但也培养出一个大权贵阶层,现在因为隋末战乱,人口稀少。还可以分给普通民众一点点利益,等百年之后,人口增加,这些宗室权贵的圈田占地必然会愈演愈烈,迟早会出大乱子,当然,前提是唐朝取得天下才行。”
到这里,杨师道情绪显得有点低落。一方面他为楚王的知错改错而欣慰。另一方面,他为自己即将离职而失落,他是主动辞去相位,一但离职,他很难再回仕途,除非是太子即位。
可楚王比他还年轻。实际上就是退仕了,杨师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叹了口气。“如果因为我的辞职,而使楚王殿下不再违反制度,我就算后半生落魄。也无怨无悔!”
他这句‘无怨无悔’中充满了无限的惆怅,崔君素注视他,忽然笑了起来,最后仰头哈哈大笑。
这种肆无忌惮的笑声令杨师道也有些恼怒了,他将酒杯重重一放。“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起初一往无前的勇烈,但达到目的后却又后悔,从你这里就可以看出什么叫人心难测。”
崔君素摇了摇头,起身从书橱里取出一本奏疏,递给了杨师道,“今天下午杜相国来找过我了,这是给你的。”
杨师道一下愣住了,他认出这本奏疏正是他的辞呈,他缓缓接过来,翻看两页,正是他的辞呈,但后面批注了几句话,正是杨元庆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