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南市三不管一处二荤铺内。
天色到了傍晚,二荤铺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穿梭不断。这地方的环境不能和大饭庄相比,餐具傻大笨粗,桌上的油泥足有一个制钱厚,体面人打死都不来这地方吃饭。可是对于兜里钱财有限偏又嘴馋的爷们来说,这就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南北大菜满汉全席这路精致菜肴做不出来,可是保证真材实料肉多油重。对于攒了不知多少日子的钱,来这吃一顿解馋的爷们来说,一个炖肘子,或是一份坛子肉比什么珍馐美味都好。再配上那虽然拙劣但价格低廉又辛辣够劲的土酿白酒,便是这兵荒马乱年月里,最好的享受。
来这里喝酒吃肉的,都是一身短打,宁立言入乡随俗,也穿着一件白色竹布小褂,袖头高高挽起,就着盒子菜和肘子肉喝白酒。与身边那些穷哥们相比,除了衣服干净一些以外,其他全无区别。
有在码头摸爬滚打的底子外加上前世军统的训练,让他如同变色龙一般,可以顺利融入各种环境而不扎眼。反倒是他对面那喝酒的男子目瞪口呆,颇有些惊讶。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一身黑布裤褂,锃光瓦亮的光头,露在外头的小臂上,纹着狰狞刺青。满脸横肉一双凶神恶煞也似的眸子再加上一脸络腮胡,一看就知是恶吃恶打,横行霸道的草莽汉子。
这种人平日在二荤铺里也不少见,是店家最为头疼的那类客人。二两白酒下肚就吆五喝六大喊大叫,搅得四邻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掀了桌子砸了餐具,与人闹出一场全武行。
好在这汉子与众不同,非但没有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头,反倒是比大姑娘还要腼腆,低着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生怕与别人对视,言语上更是刻意压低声音,生怕人听见。看着宁立言在这大吃大喝的样子,他低声道:
“三爷,小的手里还有几个钱,您要是想吃点好的,咱去登瀛楼,我做东……”
“得了。跟我吃饭能用你花钱么?别说登瀛楼,就算是租界的西餐厅,我也一样请的起。可问题是你这样的,只要一露面,袁彰武立刻就能知道,到时候他带人上门来清理门户,你该怎么办?只有在这种地方,你这样的人才不显眼。别看这乱,反倒是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