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报纸唤醒民智,做好赔本的准备,这些都是很高明的见识,当下很多人想不到或是不愿意做。这么一家报馆对于抗战的意义很大,至少在平津一带非常有必要。有不少天津的阔佬对日本人还抱有幻想,以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像八国联军那时候一样,一阵风过去,以后就都好了。
此时的人们绝不会想到,日本人会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多年,更不会想到他们居然会如此丧心病狂,奸淫掳掠杀人放火视如等闲,人类的道德乃至军队的纪律都荡然无存。
这些军国主义狂徒,为了维持自己的战争需要,甚至把天津的大米、汽油都列为军事物资,不许中国人使用。直到那时候,富翁们才意识到,日本人和之前见过的洋人都不一样,可惜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如果现在有人办一家报纸,把这些宣布出来是否会让一些人提前做好准备,从而改变未来的局面?宁立言想不好结果,只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它能有用。他可以猜到,这家报馆必定会失败、倒闭,这些志同道合的友人之间,说不定也会因此发生嫌隙而反目。
他不想破坏汤巧珍的计划,不想给她泼冷水。因为他从女孩的眼睛里,看到了名为渴望的火光,对于这么个内向的女生而言,这种火光弥足珍贵。如果没有这股火支撑,他不敢保证女孩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己有这种梦想是什么时候?是痴迷陈梦寒,努力攒钱想去做她的入幕之宾?还是更早一些,在学校里那几年?又或者是在更早,想要开一家商号,变成比宁志远身家更丰厚的大老板?
时间太远了,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是不管哪一件,都不如汤巧珍的理想来得高尚,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她,或是泼冷水?哪怕最终失败,只要她做过这件事,便足以自豪终生,以弱质女流之躯,以笔为剑,向强敌发起挑战誓死不退。这是英雄的史诗,可以比拟罗兰或是奥德赛,自己有什么立场阻止或是破坏?
汤巧珍紧张地看着宁立言,期待他的回应。两人的距离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可是汤巧珍似乎已经忘记了男女之别,或是这种问题在她面临的问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完全不需要在意。她静静地等待着宁立言给出答案,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宁立言微微点头,她才终于呼出了胸中那口气。
“吓死我了,我以为三少不会答应呢。”
“第一次看到有人因为别人答应骗自己家的钱而开心,二小姐就不怕被我骗去的是你的嫁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