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温文尔雅的领事,变得暴躁粗俗满口脏话,仿佛是撞邪。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表现,一准要被人捆起来,送到精神科处理。从他只言片语的文字中,宁立言大概猜出真相。
领事那位在伦敦当议员的表哥,给他发来一封密码电报,查理在伦敦下船之后,不等述职就会被警方逮捕,要他交待英国境内的烟土问题。表哥对此无能为力,惟一能给的忠告就是:船在印度港口停靠时,查理可以偷偷溜下船。按照《远大前程》中的描述,一个英国人在那里只要不怕热,总可以自食其力。
查理被抛弃了。
不管他承认与否,都是这么个情况。他那个表哥从他身上赚了大笔钱财,现在却要把他丢出去抗雷。求人已经无用,只剩下自救一条路可走。宁立言和乔雪,已经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板。
“如果是这样,我想只能用个冒险的方法。”宁立言等到查理骂累了,才开始说话。
“以领事阁下的名义,向华家药房订购一大笔戒烟丸,然后把它们投放到外地。比如北平,甚至是关外。我会在报纸上扩大宣传,让伦敦知道您对于烟土是何等的仇视,也可以告诉他们,您的财富都已经用在了这项慈善事业上,自己已经一文不名。对一个穷困潦倒的慈善家穷追猛打,并没有多少好处,反倒容易招来反感,我想大英帝国的绅士也应是这种规矩。”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我的钱……”
“阁下只管放心,这笔钱只是挂您的名字,实际是我来支付,算是我送你的路费。你的钱永远是你的钱,不过眼下若是跟你一起回国,肯定落在贵国警方手里。所以你得有点耐心,当然你要是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我也不勉强。这等事沾边一溜皮,搞不好还要被贵国政府调查,我也不愿意干。”
“不……宁先生误会了。我对你完全信任,不会怀疑你的操守,只是……随便问问。”查理勉强一笑,“你说的很对,我必须在伦敦度过一段艰难时光以证明自身的清白,在那之前我不适合拥有太多财富。”
“需要的时候,您给我发电报,用咱们约定的密码。我会把瑞士银行的存单,送到您的手头上。再说,您是个体面绅士,固然是受穷,也不能真成了那等流浪汉。我已经预备了一万英镑现金,等您上船的时候,保准送到您的手上,留着路上花销。”
查理长出了一口气,“我发现自己犯得最大错误,就是和宁先生打交道太晚了。如果我们能够早几年合作,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处境。”
乔雪笑道:“查理先生这样说,我可是不高兴的。这算不算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