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森和洋人打了几十年交道,本以为自己经验丰富,足以应付各路洋人。没想到遇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混蛋,根本没法交涉,只能按令执行。
作为本地有头有脸的士绅阶层,被人当成碎催使唤心里也不痛快。奈何形势比人强,眼看着南京政府气数将尽,必须抱紧日本人的大腿才能保住富贵。势力不如人,受气就是理所应当之事,明知道自己只是日本主子手里的一杆枪,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王竹森不知道日本人内部发生了什么龃龉,以至于宫岛住在天津都成了罪过。但他知道不论古今中外,对自己人所用手段往往比对外敌更狠辣。这时候要是表现出丝毫手软,一准落个里外不是人死无葬身地。
既然已经决定了效忠对象,就只能咬牙走下去。因此他表现出来前所未有的强硬,就连武行的人情也都用上。这帮人固然不能把宫岛如何,可是江湖上飞刀寄柬又或是“送羊头”之类恐吓手段不计其数,就算宫岛自己不怕,只要把她名声搞臭也足够了。
因此宫岛的邀请在他看来多半是服软,央告自己容期缓限再不然就是借到一笔钱还债?不管哪个结果对自己而言都不是坏事。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宁立言和宫岛的关系。
这个宁家的三土匪原本只是个普通纨绔子弟,根本不被王竹森放在眼里。乃至他和杨敏的关系还被王竹森当成伤风败俗的典范,在各种社交场合拿出来批判。
可如今不同了。宁立言已经成了本地屈指可数的大亨,自打有皇上的年头,本地混混也没出过如此了得的人物。纵然王竹森这种大商人对他都颇有几分忌惮,纵然不至于怕,也不想闹到两败俱伤。
何况这个三土匪素来有混账名声,长辈身份压不住他,为了女人更是可以不顾一切。自己一把年纪如果被他当面臭骂还有什么脸见人?
如今见宁立言和宫岛没在一起,心就放下了一多半,失去的威风又渐渐找回来,仿佛宫岛真是个普通欠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