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的帅帐设在草河堡北面,草河岭南麓临近辽阳东路大道的高地上,距离草河堡大约六里,堪堪在日军70野炮的射程之外。高地下是一大片柳树林,此时叶落枝残,一片萧索之象。
草河堡有个别名叫草河口。这个名称来自于康熙年间,朝廷在满族老家与汉人居住地的边界线上挖了壕沟,插了柳条,号称柳边墙又叫柳条边,这道“墙”从辽东的凤凰城开始延伸到辽西,派有专门的守军驻扎,以禁止汉人进入满人老家打猎、开荒、采蔘。整个柳条边设了22个口子,供有官府凭证的人出入,草河堡正是其中一个口子,堡垒本身也是明末堡垒的基础上扩建而成,供柳条边守军驻扎,故称草河口。
朝廷能禁止汉人,却禁不住日本兵,日军22联队司令部就颇具挑衅性地设在草河堡内,成为梗在依克唐阿心头的一块心病。如今,三庄子方向的枪炮声停歇了,去除心病的时机渐渐成熟。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黑龙江将军还得依靠汉人的淮军协助,依靠杨格堪称天才的指挥能力来收复草河堡。
督标亲兵哨官福海轻手轻脚进入大帐,并未打千请安就径直来到将军的案台边,低声道:“禀大人,通远堡方向来了一队日军侦骑,敌忾军马队统领德英阿大人率部驱逐之,打死三人。”
“嗯!”依克唐阿点头表示赞许,又道:“去三庄子打探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报?看样子是赢了,赢得怎么样?哎.......你去,你亲自去跑一趟,顺便调回巴哲尔那一哨骑兵,休整后作为斥候队去通远堡看看。别的(人),弄不好这差使。”
“辄!”
福海应了一声却站着未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爆炸,那是刘松节指挥的炮队在搞例行炮击,据说是杨格特别命令每门炮都要对特定目标炮击一次甚至三次,还要记录下炮弹落点和毁伤效果,叫做什么试射的。
“还有事?”依克唐阿干脆放下手中的兵法书卷,抬头看着福海。
“大人,我看......”福海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说:“还得使个法子把杨守备拉回来,咱们黑龙江军有镇边军、敌忾军,齐字练军新营和靖边新军也快开到,足足一万三千大军,若有杨大人在您身边出谋划策,实战指挥,足以横扫辽阳东路,匡复凤凰城,还能南下击敌建功。若他留在聂军门处,顶天了就是一个营官的职分,聂军门手里也只有三个步营一个马队营可用,施展余地实在太小。话说庙小容不下真神,杨大人此等人才,又两战建功,兴许正等着大帅您的召唤呢?”
福海的话明里说的客气,暗地里的意思,依克唐阿却深有体会。
此番国战,大清朝廷依仗的是淮军,是北洋舰队,是掌握在汉族大臣手中的军队。身处柳边墙外的高地上,依克唐阿哪有不想到区区百万满人统治万万汉人的现实,想到祖宗们处心居虑维护满族特权的初衷。当然,战争时期不是强调满汉区别的时候,但身为满族重臣,自己不能不为将来打算。所谓将来,也包括延揽如杨格这类的人才,为朝廷、为亲贵们整训出一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强军!何况在目前,自己也是要靠杨格这般智勇兼具之人方能连获胜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