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什么叫深明大义?什么叫无所畏惧?他不懂。
他只记得那一座银色的修建得如同银行保险库般的建筑,那一把千米射程12.7mm口径的顶级狙击枪放在眼前,几十把精巧凶悍的枪口抵在他头上,而一旁的监控器里,庄静妍正哭倒在顾学文怀里,高架上两把狙击枪的红点已经对准了他们,他说一个“不”字,两边的枪就会同时开火,他会命丧境外,连同他父母的生命也会灰飞烟灭,消失在这世上。
那一瞬,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大的人也会底线崩溃,顾景笙俊脸泛着苍白,吐出那一个“好”字的时候,没看见对面男人深蓝色眼眸里那尖锐利刃般的寒光冷笑。
说话如同放屁。
顾景笙在岛上没有任何物质供给地匍匐了整整三天,暴晒的阳光和不透气的隐藏式迷彩服让他早已濒临中暑的边缘,连准星都不太能瞄准。守了那么久,终于听见耳机里有撕拉撕拉的声音传来,里面的人用英语说:“你的目标是射杀进入你狙击视野的第一个人,不管是谁,顾先生,如果等一下我听不到枪响,你的父母就会立刻先你一步尸沉大海,你考虑清楚。”
那一瞬,顾景笙干裂到发不出声音的唇张了张,逼迫自己集中了最后一点意识,扣紧了狙击枪,他那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坚持,不能死,然后完成任务带父母回家。
什么尊严,什么对错,他那一刻都要不起。
那个人慢慢地出现在狙击镜里,一开始是匍匐,接着起身,以标准的半匍匐姿势迅速穿过海滩后的荒野,起身欲一口气冲进前面茂密的树林,顾景笙屏气凝神,“砰!!”得一声开出了第一枪。
四周,顿时枪声漫天。
而顾景笙早在开出那一枪的时候就已经体力耗尽,晕了过去。之后不知怎么被救起,再没见过那个男人,而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当初失踪的海域附近,几日来快要将眼睛都哭瞎的庄静妍扑过来,扑在他身上要命地捶,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也紧紧拥住母亲,胸口有着尖锐的剧痛,那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对那一枪的心有余悸。
那个男人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知道顾景笙不是好啃的骨头,他个人意志力太过坚定,不易动摇,只有这样不择手段才能让他被迫手染血腥。
可顾景笙那个时候,都还不知道自己杀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三天之后在京都,中央军区特种大队13名队员在蓬莱岛作战牺牲的消息传遍军警界,顾景笙脸色苍白地点开网络上的资料看,里面小四小五的名字赫然印在上面。那一瞬,仿佛有炸弹在心里轰然炸开,最痛的地方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整个人都在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后通过军区认识的人查证,那天登上岛的第一个人确定是小五,霍野。
一枪爆头而死,那是他开的枪。
而之后的事就开始变得汹涌而无法阻拦起来,那个男人第一次打电话到他家里的座机,以此事百般要挟。为保全父母,他劝慰他们从僻静偏远的城西搬到了城东,他一个人跟警队打了报告去了c城,从此收敛起了所有的锋芒。
可他却不知道,他的人生就是从那一刻起,变成了一场死局。
“我曾经想过要去找你……”顾景笙说到这里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可把压抑了整整两年多的心事说出来,却很放松,心里也空得发疼,“可我了解大哥你的性子,你从来都是嫉恶如仇的人,你不会相信我当真是无意或者被逼伤人,不会相信我这么长的时间内都没有跟他们苟且过一次……”他淡淡浅笑,脸色苍白如纸,“可是我可以保证……就像我曾经跟你保证过的一样,大哥,我没有再伤过人……”
听到这里霍斯然冷笑,眸色猩红似血,不肯相信那一场厮杀纯属他无意,更不肯相信他手上再没染过肮脏!!
“那你来告诉我……”他阴冷低语,气若游丝,手指将扳机扣得死紧,蓄势待发,“那一次军舰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顾景笙的笑意慢慢僵在嘴角,眼神变得沉重,他没忘记,那一次军舰上的四十多人,无一生还。
“那一晚关铭打电话给我……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是‘蜂团’组织的人,如若我不去,不知道他会借着特警队的势力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在我赶到特警队之前,那一串频率就已经通过无线电台被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