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定下心。”蔡澜苦笑,说道:“你知道,我父亲三十年代就在新加坡为邵氏工作,六叔是看着我长大的,我57年加入邵氏日本分公司,到现在也有多年了,哪能说走就走。”
楚原默然,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听说,当年邹文怀出去开嘉禾的时候,张彻给他写了个祝词,叫做知己酒千斗,人情纸半张,事实如棋局,先下手为强。”
“老崔,我来香港之前,陈播局长告诉我,小沈说我们的百花奖,就是再过三十年,都比不上他的金像奖。”《大众电影》的总编林杉侧身和副总编崔博泉说道:“当时我非常不服气,现在看来,真的比不了,至少我们就不能给台湾人颁奖。”
“暂时确实不如。”崔博泉颇为烦躁,他捻着手指,克制想要吸烟的冲动,敷衍道:“但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们百花奖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又有国家的关怀,未来一定会成功的。”
“老崔,你是负责百花奖筹备工作的,你说说,我们百花奖,要不要也学这个颁奖模式?”
“难,难啊”崔博泉直摇头,说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要是只有我们几个人来香港参加这个颁奖典礼,回去依葫芦画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次来参加典礼的有上百人,回去口口相传,人人皆知香港典礼是什么样子了,咱们再办,就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徒惹笑话。”
“也未必吧?”林杉是编剧出身,纯粹的文人,不太懂这其中的门道,他说道:“我们《大众电影》是文联直属的杂志,请人当嘉宾不难,他们请了林风眠,咱们可以去请刘海粟,他们给夏老发奖,我们可以请夏老颁奖,我们还可以请司徒部长,请张瑞芳,比他们的嘉宾份量更重。”
“林总编。”崔博泉苦笑,说道:“电影天生就是为幻想而生的,越浮华,越被人关注。你看这里,个个西装革履,人人光鲜亮丽,富丽堂皇的,你再看刘晓庆,你看穿的那大红礼服,戴的珠宝首饰,多漂亮,多奢侈,可你知道那多贵吗?光衣服就一万多港币咱们无论如何也置办不起,到时候刘晓庆穿着的确良上台领奖,人还是那人,但味道变了啊,人家这是夜光杯里的葡萄酒,咱们要办,就是大瓷碗里的茶叶末。”
“电影是一门艺术,我们要表彰的是电影人艰苦奋斗的精神,哪能靠钱来堆砌,这样不纯粹。”
“老林啊老林。”崔博泉无可奈何的说道;“那样的话,我们百花奖不如连颁奖也别办了,给每个人寄一张大红奖状好了。”
在台湾代表区,有一个梳着两根传统样式粗辫子的清秀女子,她名叫朱天文,是台湾著名的才女,十多岁就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和很多电影人关系很好,又是张爱玲前夫胡兰成的女弟子,因此也来参加了金像奖。
她听刘晓庆说了一会致辞,笑着对身边一位穿着男士西装,头发非常短的女子说道:“小棣姐,这个大陆女演员说话好奇怪,口音又像四川人,又像北方人,还有点香港腔,四不像,真搞笑。”
这名做男性打扮的人,名叫王小棣,去年刚从美国拿到剧场学硕士学位,回台后组建了一个电影公司,也算是电影圈内人。王小棣是台湾代表团的护身符,就因为她来了,其他人才敢放心来香港,因为她是台湾当前最炙手可热的政治人物王升上将的女儿,王升则是蒋经国心腹中的心腹,主抓政治工作,其主导的“刘少康办公室”号称台湾“太上行政院”。
王小棣一脸笑容的说道:“是挺搞笑的,不过有个事更搞笑。”
“什么事?”
“宋楚鱼要是在这里,肯定要大哭一场。”王小棣掩着嘴,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去年他顶着骂声改革金马奖,花大价钱请伊丽莎白-泰勒来颁奖,好不容易打开了点局面,现在金像奖横空出世,办的这么华丽大气,人人都开了眼界,今年的金马奖,宋楚鱼头发掉光,都不知道怎么操办才好。”
她止住笑,又说道:“而且你知道吗,这里有一半的台湾电影人,都是他签字批准,才能来香港参加金像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