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了诸缘如幻梦,世间唯有妙莲花。
那青松原本正痴楞木呆呆着哩,现时听见这禅音,心生无限阔远,无边灵感,一心好似净莲,隐隐见那佛国的海阙圣景,极乐宇宙,渺渺之中,曼陀飞飘,虚虚荡荡,已入真如。
三道光华摇摇欲坠,好似三条不济而酒醉的汉子,堕落地中,立时迸出一片青霞灵光。眩目已极,辨不得西北东南,分不清天上地下。频频闪亮,好似万枝飞箭密麻麻铺天穿心射将来,时时迷眼,更如千口银圈旋转盖地乱窜击将到。似烟云弥漫天穹,青松以手拂之竟厚如毛皮,不曾散去一分,勃然大骇,双手掐诀,盘膝而坐,口颂道言,似要施用法术同上头的三道光华打斗,却还未及来得施法,三道光华一落,青松自身神魂颠倒,六神无主,迷迷糊糊,耳畔只闻一声惊天霹雳,宛然堕入一方奇境之中,只见得青松伫立于一处草场,周围嘉木茂然森森,天穹上银轮横空,碧天如洗,纤云渺茫,看素魄蟾光照映西三里处的寒潭水面中,如万道银蛇来回荡漾;又见游鱼戏跃于波中,宿鸟惊啼于树上。青松只觉清风拂面,襟袖生凉,突觉一时万念俱虚,如步空凌虚之乐。独见一人倚石而卧,形貌腌臜,癞头跣脚,腰间系着葛布丝涤,缠一土黄色小葫芦,身着百衲衣,狼狈至极,浑身上下无一处干净,倒显此人的生来独特。青松见那腌臜小僧身上有一股癫疯的神气,不愿靠近,只是呆呆伫立当地,心乱如麻,不知此处是何地位,环顾四面,凄凄森森,毫无动静,头皮发炸,一团寒气从脚底直冲顶门。
那癫疯小僧乍然睁开双目,两道寒星在黑夜中闪闪光明,满面傻笑,笑了一阵,将身子立起,却闻一声啪的动静,原来是那小僧放了一股臭屁,竟响彻四野,青松闻声,霍然抬起头来,见那小僧兀自站立,左右环顾,却好像未曾看见过青松一般,抓耳挠腮,将自己脚下的一双芒鞋卸了下来,竟哈哈大笑,将鞋子一把扔出,忽地又大哭起来,哭得是震天慑地,直似狼嚎鬼泣,青松心间更是平添了几分骇怕,惊栗四起,额角立时沏出一片冷汗。那僧又随口吟出一首禅诗,令人听之清清楚楚,曰: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
那僧兴致未尽,又一欢唱,歌曰:
我有一躯佛,世人皆不识,
不塑亦不装,不雕亦不刻,
无一滴灰泥,无一点彩色,
人画画不成,贼偷偷不得。
体相本自然,清静非拂拭,
虽然是一躯,分身千百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