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宁晋,我们进去,边吃边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宁晋就感觉到了申晴妈妈的独特气质,普通的学历,市井的经历,也改变不了她与身俱来的遗传基因。
这里的菜品已经定好,三人落座之后,宁晋刚刚所见的菜肴图片,全部成为了实物。宁晋也算见过一些世面,对于申晴妈妈的盛情款待,既没有显得大惊小怪,也没有装作不以为然。
“哪能啊?”申晴问:“这些菜还对侬胃口哇?”
“这么多好菜,真是个个对我胃口,我要好好感谢阿姨。”
“侬哪能勿感谢吾,这地方是吾选个好哇?”
“你嘛!自然也要感谢,让我今天能见到这么优雅的阿姨。”
“哎呦!侬个嘴巴真个是不得了。”
“宁晋,”申晴妈妈用带有台湾国语的音调问:“你的名字真有特点,是有什么含义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因为我一出生比较喜欢哭闹,所以爷爷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希望我安静安静,别影响大家休息。”
“哎……”
申晴欲言又止,宁晋赶紧给了她一个眼色。自己曾经对申晴讲过另外一个版本,这才是自己名字的真实含义。爷爷是山西人,早年参加八路军,从山西打到山东,又从山东打到南京,所以爷爷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的含义是不言而喻。不过,这话哪里能讲给申晴妈妈听?因为彼此两家背景,实际分属两个政治形态。
“嗯,”申晴妈妈点了点头,“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名字。”
“阿姨,”宁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有征的您的同意,就贸然发表关于您家事的文章,您不会介意吧?”
“这文章写得真是不错,”申晴妈妈的眼睛泛红起来,“真实、严谨、有情,我是读一次哭一次,有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你站在客观角度,还原了历史。我今天请你来,一是看看小晴交的朋友,二是来谢谢你……”
“妈妈,”申晴拍了拍妈妈的肩,“侬又来了,这种事体过去了就过去了,就勿要多想了,来,阿拉以茶代酒,碰个杯……”
“宁晋,”申晴妈妈用口布擦了擦嘴,“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阿姨,您说。”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是这样……”宁晋早有准备,“我今年就参加公务员考试,考中之后就进入体制内工作,之后在继续深造,考个在职研究生,这个学历对于体制内的升迁很重要。然后,再看申晴的意见,是不是愿意和我一直走下去?”
“考公务员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考不中怎么办?”
“那就继续考,或者考高等教师资格证,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和努力,一定能考中其中一个。”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出国深造?”
“这……”
申晴妈妈的话,让自己真是始料未及,自己一直走在父母铺设的道路上,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任何想法,来冲破他们限定的范围。上小学,自己想上体校练足球,母亲说自己没有运动基因;上初中,自己想报考铁路学校,以后做一名火车司机,母亲说家里在铁路系统里又没关系,不要异想天开;上高中,自己想学理科,以后报考计算机专业,母亲说看看你的数学成绩,学理科怕以后大学都考不上。自己的一个个理想,被一次次的否定,直到自己不再与父母争执,一切服从。事到如今,自己已经不想从得过且过的舒适区里走出来,从新来过。
“宁晋,小晴最新的未来打算,有没有跟你说过?”
“妈妈,”申晴显得有些意外,“吾还么来得及帮伊讲呢。”
“既然你已经规划好了,那宁晋迟早都要知道的。”
“那么……”宁晋心里突然一紧,“我来听听小晴对未来的规划。”
“小晴的规划很简单,也很实际,就是以花园酒店为跳板,三年之内去日本进修,然后就不回来了。”
“啊?!”宁晋大吃一惊之下,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宁晋,我能看出你很在乎小晴,其实,小晴也很在乎你,如果你们想一直在一起,就必须在未来保持同步。”
“嗯。”
“宁晋,阿姨我也不是什么教育方面的专家,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考虑考虑,就算以后你不和小晴在一起,这条路对于你个人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
“阿姨您说。”
“日本东京大学的政治学和社会学都很有名,这些专业又和你在读的哲学相通,只要你克服了语言问题,凭你的聪明才智和家里的经济基础,考上基本没有问题。能在东京大学毕业,在当地入籍、工作、生活,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申晴妈妈的建议,可以说与自己一直的固有想法,是天翻地覆。她的话不可谓没有道理,但要让自己放弃这里的一切,哪能说放就放?
“阿姨,”宁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您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宁晋低头吃了一口菜,心情不知怎么形容今晚的一切,都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二十五
2005年5月23日
吴委员长抵惠灵顿开始对新西兰进行正式友好访问……
中美两国元首将于年内实现互访……
中国首座外海跨海大桥——东海大桥全线结构贯通……
周一一早,宁晋对着电脑怔怔发呆……
无论自己承认与否,申晴妈妈的话,已经对自己实际产生了影响。自己第一次对考公失去了动力,第一次对体制出现了排斥,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怀疑。怎么一切说变就变?
中午,宁晋来到盛大家园2603室,一进门,是眼前一亮。前几天还是满屋灰尘的房子,现在已是铺好了光亮的地板,安好了崭新的房门,贴好了规整的瓷砖……一切有了家的样子,有了家的感觉。
“东家,”一个师傅喊道,“灯可以买了,后天我们都走了。”
“这么快?”宁晋突然反应过来,“灯下午就去买。”
宁晋正准备下楼,申晴的电话来了。
“侬在做啥?”
“我准备去买灯。”
“侬要吾陪侬去吧?”
“你不上班啊?”
“吾今朝调休一天。”
“那你妈妈不用你陪了?”
“伊一大早回去了。”
“哦,那么你家里不要收拾收拾啊?”
“宁晋,侬到底要勿要吾陪啦?勿要个话,侬下趟买啥么子塞是侬自个去。”
“我要,我要,那么我们去哪个灯饰城?”
“侬哪能介老土个啦?还啥么子灯饰城?下半天到宜家。”
挂了电话,宁晋心情突然大好,自己深爱申晴的一大原因就是,每当自己情绪波动的时候,她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自己身旁。
宁晋一见到申晴,真是辣到了眼睛,只见她上身一件白色无袖露脐装,下身一条低腰紧身牛仔裤,头戴一个低檐运动帽,斜挎一个粉红小包包。
“哪能?”申晴转了一圈,“好看哇?”
“嗯,好看,好看……”宁晋有些心口不一,“就是……”
“就是啥?”
“就是露的有点多。”
“多啥多啦?人家今朝专门拗个造型,就是着拨侬看额。”
“好吧,我来慢慢欣赏。”
申晴的确有露的资本,纤细而平坦的小腰,浑圆而饱满的屁股,宁晋和她手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的商场,过路的人或多或少地都会投来不同含义的目光,有的是惊奇,有的是不怀好意,更多的是羡慕和妒忌。男人妒忌这个一本正经的男的,竟然寻到了介性感漂亮的小姑娘;女人妒忌这个穿着大胆的女的,竟然傍到了介帅气有型的小伙子。渐渐地,宁晋对这些目光已经见怪不怪,随之一种自豪感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宁晋第一次来宜家,以前谁会一个没家没口地来这里逛?现在由申晴陪着自己,感觉就是不同。和她走过一间间简约风、北欧风、复古风、乡村风的样板间,自己一时竟是有些恍惚,大家就像在定制两人未来的婚房。
“这送拨侬,伊帮侬长的介像哇?”
申晴拿起一个毛绒娃娃,递了过来,宁晋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只“多啦a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