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规财务计算方法,刨去装饰装修、固定资产、房租押金、在产品库存等前期投入,2006年林深小苑利润总计是……”
“是多少?”徐华瞪大了眼睛,“别吊我胃口。”
“三十三万六千五百九十二元七……”
“别说小数点了,”徐华捂着自己的胸口,“说了也记不住,33万,33万,怎么赚出来的……怎么赚出来的……”
“还不是申晴同志一声一声吆喝出来的,”吴坚显得很是冷静,“我俩基本啥事都没做。”
“怎么能这么说?”宁晋赶忙说道:“大哥找的多好的厨师,二哥又带了多少生意,我和申晴一直感激不尽……不说了,来分钱吧,小晴,把分红算一下。”
“早算好了,吴大哥占股13.04%,要分43891.69元;徐大哥占股26.09%,要分87817.03元。”
“全分了?”吴坚看看徐华,“给他们留点吧。”
“肯定要留啊!哪能一点流动资金都不剩啊?老吴,你说留多少?我听你的。”
“要么我拿3万,你拿6万,剩下的滚到今年年底?”
“我看行,让我少拿一点也无所谓。”
“就这么说了,董事会二比一通过。”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反对?”宁晋问道。
“管你反不反对,”徐华一脸严肃,“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
“那好吧,我服从董事会决议……小晴,明天就给二位董事打款。”
“好,我明天……”
“哎呦!”洪师傅这时走了过来,“几位老板,还有老板娘都在呐!”
“哎呀!洪师傅忙好啦……来来来……坐坐坐……洪师傅真是劳苦功高……”几人一起站起,拿椅子的拿椅子,拿杯子的拿杯子,发烟的发烟,倒酒的倒酒……
几轮夸赞、谦虚、闲谈之后,洪师傅突然面露为难之色。
“你们几个老板,尤其是老板娘对我真好,但是……但是我要走了……”
“啊?!”宁晋犹如晴天霹雳,“为什么啊?干的好好的。”
“怎么啦?嫌工资太低?”吴坚随后问道。
“不是不是。”
“那是嫌活太累?”徐华接着问道。
“更不是,更不是……唉!你们也知道,我家的小三子,年后就要出来了,最近老婆是一天一个电话,让我赶紧回老家。老大已经上高中了,功课紧张,也没人管她;老二一转眼都要上小学了,我都没见过几次;这老三,我不能再不管了。说实话,这几年,我在上海,钱也赚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说走就走,等到这今年的年夜饭做好再走。这段时间,你们找找人,如果一时找不到,我可以推荐我一个老家的师兄,他的水平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唉……说句心里话,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们几个,我还从来没遇到这么好的老板和老板娘,但我实在没有办法,还请你们理解理解……”
“理解,理解……”吴坚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们先想办法,实在不行,再请老洪你帮忙。”
“谢谢,谢谢……那我忙去了。”
“别急,老洪,”吴坚站了起来,“我们真是要谢谢你,别的不多说了……”吴坚倒了满满一大杯白酒,“来,我们一起再敬洪师傅一杯,一切尽在杯中……”
喝下一杯不知什么滋味的酒,洪师傅像是如释重负地离开,几人随即陷入一阵深深的沉默。开饭店开到现在,谁都知道一个好厨师对于饭店的意义,像这种街边小饭店,服务、环境、价格等因素,都是建立在菜品质量的基础上,没有就餐人群认可的口味,其他做的再好,也都无济于事。换厨师,换个好厨师,哪有这么简单……
“我有个提议,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徐华终于开口了,接着点起一根香烟。
“说!”
“我们可以把店盘出去了。”
“什么?!”宁晋大吃一惊。
“老宁,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打个也许不恰当的比方,这个店就像你跟申晴的孩子,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但现在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见好就收。换厨师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换个更好的厨师,但是吃惯了原先口味的顾客,不一定会买账,这就要花长时间让他们来适应,要么就慢慢换一批客源。或者还有一个办法,把这儿的招牌、菜式、装修,都换一遍,从新来过,这样风险还能小一点。不过,我还是倾向于把店直接盘掉,越快越好,省的夜长梦多,我们已经回本还有余了,转让费就是净赚的,我也了解过了,像这种地段,这类档次,加上这样生意的饭店,转让费不下三十万,三十万加上赚的三十三万,再加租房押金两万,一共就是六十五万,六十五什么概念,我们几个分分,你算算你是多少钱?这钱不要说炒股,炒房都够了。到时哪个项目钱不够,我们可以继续融资。”
“老徐,”宁晋惊讶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有盘店的打算了?”
“什么打算都有,那要见机行事,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原来……”
宁晋刚一站起,又坐了下来。自己对林深小苑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已是将它视为长期奋斗的事业,自己还想着是不是在今年再开家分店,而现在,这个梦想即将破灭。自己全身投入的家业,有人只是将这看作短线投资的副业。
“我同意徐大哥的提议。”申晴突然说道。
“不会吧?”
“我虽然没有你们的表决权,但我有我的建议权。我们分了钱,完全可以再投资,再合作,倒不一定非做饭店不可。我们现在有了经验,有了人脉,完全可以找个更高端的生意做做。我有些话藏在心里,一直没说,开饭店实在是太辛苦了,付出的太多了,整天起早贪黑,为了一块两块的,算来算去,为了一斤两斤的,计较半天,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
申晴的话,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宁晋愣了半天,突然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老吴,”宁晋看着默不作声地吴坚,“你怎么说?”
吴坚环顾四周,想了一想,最后说道:“我暂不表决,但我建议,还是见好就收吧!”
四十三
2007年1月26日
下午三点,深林小苑里面一片安静,申晴靠在椅子上,打着瞌睡,而宁晋把腿翘在吧台里面,看似漫不经心地读着《新民晚报》。
在上海各大晚报发布转让消息,已过去近二十天,每天电话不停,来人不断,但不是问问看看便没有下文,就是没有诚意地讨价还价。到目前为止,真正接近自己心理预期的,只有一个比较难缠的上海老阿姨,她已经来了三次,但谈到最后都是功亏一篑。
宁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力排众议的报价过高?是不是当时就是为了跟谁赌一口气?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年前还转让不出去,后面的事情就真的不好说了……
“叮铃铃……”随着大门上的铃铛声响,就见两个老阿姨走了进来。
申晴立刻惊醒,站了起来,而宁晋却慢悠悠地放下报纸,显得极不情愿地直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