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得从吴节身上说起,真以为吴节是个只知道攀附阉党的在陛下面前哗众取宠的佞进之人,你们都小看他了。时升,你也别不以为然,别以为你是他的授业恩师就觉得自己将他看透了。说起来,咱们陆家也不过是粘了万岁龙潜是府邸旧人的光,在百官眼里,又何尝不是佞进小人?”陆炳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泪花:“这些年,我也是战战兢兢,见了别人,无论官大官小,都是尊尊敬敬地喊一声大人,就这样,也免不了一个非正途出身的帽子。可老大老二却怎么就看不出这一点啊,咱们家的富贵权势都来自皇上,皇上若不喜欢你了,你的威风就是那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风一吹就散了。”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我看,陆家一世都挺不过去。你看看这个……”陆炳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条陈递给代时升:“吴节上的折子,都发到内阁和司礼监的人手里了。”
代时升接过去一看,正是吴节所上的厘金条陈,心中一颤,折子掉在地上。
他本是陆炳的首席智囊,如何看不出其中的厉害,失惊道:“这不是为胡宗宪张目吗,如果真实行这个条陈,南方五省可都是严党的人了,吴节……当真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不但依附阉党,还搭上了严阁老的那条线。这份心思和本事,可不是我教得出来地。”
有朝门外喊:“去,快去把大爷和二爷请回来。”
“不用。”陆炳却是一声冷笑:“咱们说话,犯得着让他们回来吗?时升,到现在你还以为吴节是个佞进之徒,就真是看错他了。他也不过是揣摩罢了,其实,厘金只怕是皇帝的意思,只是被他抢先一步上了折子罢了。并不是为了严嵩,以陛下的手段,要除严嵩还不容易。而且,这个条陈一出,就是将胡总督放在火上烤:你不是喊没军饷吗,给你收税的特权,看你如何养贼自重;好,你胡大人能打,短期内解决了倭乱,好好好,国之柱石。既然东南战乱已平,浙直总督衙门也没必要存在了,回京听候其他差遣吧。”
“反正左右都是皇帝得了便宜,我们这个万岁爷啊,当真是天纵英才,也只有我这个跟了他一辈子的老伙计能够知道他一点心思。而吴节却是一猜一个准,这分本事,当真是叫人又惊又怖。”陆炳还在冷笑:“这个吴节要大用了,只等他中进士。嘿嘿,有万岁爷的安排,他不中也得中。你看着吧,未来内阁总归有他和李春芳的一席之地,这二人可都是万岁爷这两年亲自点中的,只需培养个三五年,就能派上用场了。将来百年之后,内阁有王爷的的侍读高拱、张居正,有徐阶这个老臣,再加上吴节和李春芳这两个血气方刚,勇猛精进的。严阁老就算有些动作,可在厘金上捞够了好处,已经犯了所有人的机会,将无力再起波澜。万岁爷,看得深啊!”
代时升却呆住了,颤声道:“吴节有入阁的可能,一个小小的举人,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