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徐阁老不但喝酒,还喝得非常多。先是一口气干了两大碗米酒,觉得不过瘾,又换上了白酒。
滴酒不粘的徐阶一口白酒下去之后,一张脸立即被酒精烧得通红,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细汗。
见阁老实在有些抵受不住,管家心中担忧,正要上前劝解。
可就在这个时候,徐阶突然从大袖里抽出一柄乌木做成的如意,敲在一具盛汤的钵盂上面。
声音清脆悠扬,将管家吓得跳了起来。
“好,好个吴士贞!”徐阶一声长啸,大声唱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好诗,当真是气象滂沱,大气恢弘!”
“直直地说到我徐阶的心坎里去了,小严啊小言,在如此千古绝唱面前,你就算作得再好,又如何是人家对手。”
“此诗,当以酒佐之,好一句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竟活生生破了徐阶的酒戒!”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
一时间,满屋都是徐阶的歌声。
唱到动情处,却见他头发也散了,身影也凌乱了。
“噗!”大约是用力过猛,那个钵盂竟然被敲成碎片,满桌都是热腾腾的面汤在流淌。
几个侍女惊慌地过来,正要收拾。
管家忙伸手将她们拦住,连连摆头,示意不要打搅了相爷的兴头。
徐阁老这些年过得苦啊,若再不发泄,只怕要憋出病来。
索性,就放浪形骸一次,一醉解千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阶将这首诗反反复复唱了许多遍,突然长啸一声,眼泪滚滚而下,用另外一首诗结尾:“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摄人心魄,摄人心魄,徐阶终于痛痛快快地醉了一场,好酒,好诗,好个吴士贞,我先前还真是看错了。以为你只能写些低吟浅唱,伤春悲秋的等而下之之作。却不想,你胸中竟有如此气象。小严啊小严,同吴士贞赛诗,自取其辱!”
“此诗一出,吴节已然在士林中奠定了一带诗宗的地位,你却要在会试上故意刁难,这不是笑话吗?谁又能拦得住这滚滚而来,不舍昼夜的长江水。谁也能拦得住,月下那仙人般的诗情豪气?”
“来人,备轿,去严府。”
“是,阁老,我这就去准备。”
“等等。”徐阶突然清醒过来,喝止住管家:“再等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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