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却不理睬,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走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了家,这才想起自己将宗伯送的那两条刀鱼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笑道:“水生啊水生,你好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要想出人头地,得不怕死,敢打敢杀,怎么想得学那董大郎去攀高枝?”
“该着你命里没福。怨不得别人。”
想到这里,他平静下来。伸手敲了敲自家的门:“娘、嫂子,水生回来了。”
吴节被应天府把县的知县和府学的学政接了,一路浩荡去进了贡院。
按照朝廷的制度,接下来一段日子,吴节和蛾子母子就要住在这里。
贡院里,应天府尹早已等在那里,而万文明的酒菜也早送了过来。
应天乃是留都,应天府尹和顺天府尹一样地位尊崇,位在六部尚书之下。侍郎之上,堂堂三品大员,自重身份,自然不会去接吴节。
吴节按照下级之礼拜见了府尹。就坐在了万文明下首。
府尹是因为身份太高。而万文明则不习惯同文官打交道,二人同吴节和众文官寒暄了几句,又吃了几杯酒。就告辞而去。
等送走了这两位高官,酒席上众官员都同时放松起来,气氛也热烈起来。自然是一通叙话,又是诗词,又是酒令,闹到半夜。这才各自散去。
天气已经热起来,花雕酒又醇厚。吴节热得浑身都是汗水。
等众官散去,学政王屋请吴节去书房说话。
书屋里也没让长随侍侯,就他们二人。
吴节坐了一天船,本有些疲倦,但估计王大人要谈考试的事情,只得强打起了精神。
却不想,王屋并没有说这一期的会试,反问起了吴节在翰林院大考差的细节。
见吴节表情疑惑,王屋感慨地说他也是赐进士出身,可惜排名靠后,没能选馆,对翰林院的事情非常好奇。
吴节喝了一口浓茶,强打起精神,说也没什么,这是朝廷的一个制度。每年地方大府的院试,比如顺天、应天和各省的省会所在府,或者三年一次的乡试,都需从翰林院和各部院派学士们下去做主考。
但为了公平公正,须考试。
排名靠前的才有出差的机会。
考试地点就在建极殿,考生需部院保送。题目远比会试简单,共三道题目,两道四书题,一道试帖诗题,限了韵。只考一场,一天时间。
有八个阅卷大臣,当场判决。
吴节又道了一声惭愧,说:“吴节不才,得了第二,被派到南京来了。头名却被理藩院的一个大人夺去,否则留在北京多好,也免得奔波劳累之苦。”
自从中了进士之后,吴节也懒得在考场上多费功夫,随意地抄了几篇范文对付过去。这才得了第二,也让别人小小的感到意外。
王屋问得仔细,连参加的考生姓甚名谁,所任何职都问得清楚。
吴节这才醒悟过来,这来参加考试的官员中都是部院中的后起之秀或者实权任务,被选去考试已经能说明问题了。这个王屋不动声色就将朝廷的未来格局访得清楚,鬼精鬼精的。
“这就是了。”王大人笑笑:“其实,本官也知道吴编撰这是有意拿第二也好被派到南京来的,你的眼光,真让人佩服啊!”
吴节奇怪:“何出此言?”
王屋一笑,皱纹更深,抚须道:“吴编撰,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和包知府乃是同年,交情也厚。大考差能被保送的个个六品,人人是实权派,却要争个吃苦受累的考官。若不是想招门生,聚人脉,谁愿吃这个苦?京师虽然是人才汇聚之地,可惜水太深,又有哪一个读书人背后不站着几个大人贵人,就算想聚人脉也未必贴心。倒是江南一地,人才比起京师还盛,又没多少背景。”
吴节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对这个小老头却佩服起来。自己在政坛上不过是一个新丁,这其中很多门道还真不知道。
他心中一动,没错,这正是一个收门生的好机会。着选谁中秀才,不选谁,还真得要动些脑筋。
很快,他就确定了两条标准:一是有真才实学智商过硬的;一则是有能力,能做事,情商了得之人。至于那种读书将脑子读迂腐了的,倒是没什么用处。就算勉强取了他们,或者他们将来中举人。甚至中进士做了官,对国家也是毫无益处。
说完这一席话。吴节哈欠连连,正欲回屋睡觉,王大人接下来一个动作却让他身子一震。
只见王屋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钱票轻轻地放在吴节身边的茶几上。
吴节一看,都是一千两的大票,乃是扬州大盐商开出来的票号,在江南一地可以随兑随取,信誉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