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冲进房间,见母亲已经坐了起来,就跪在地上,只不住磕头。
“你这不肖子。也知道回来,全家老小都要饿死了。”水生娘提拐杖就朝打过去:“不争气的东西,平日就说要出人头地,要得大富贵,好高务远。你可没那种命,怎么就不知道塌实做事,塌实做人。”
水生如何敢让,只不住磕头。
家里断了粮。晚饭就一碗米汤煮烂菜叶子和一些没盐没味的螃蟹、杂鱼,半夜时,他被饿得醒过来。就听到侄子们小声的哭号隐约传来,心中越发地气闷起来。
他也在发愁,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家里断粮已久,现在若再出去当掮客,在江上混生活,显然是不合适的,得先将家里安顿好了再说。
好在第二日,听说水生回来,他的手下就买了酒肉找上门来,说是要找水老大吃酒耍子。
水生一把抢过两包荷叶里的卤肉。就道,吃酒可以,肉就不用了,便宜我娘和老嫂子,就将肉送去母亲房间。
两个侄儿见了肉,眼睛都绿了。跟狼崽子似的,水生母亲的脸上才有了些笑容。
又捞了两大碗霉干菜,十几个泼皮坐在院子里吃酒说话。谈起如今的生活,都同时叹气摇头,说自从厘金局设置关卡以后,水陆各道查得都严,日子不好过了。
就有一个年纪大些的青皮吃得有些醉,突然长叹一声说起了酒话:“老子也是时运不济南,想当年,咱在上元县衙里当忤作的时候,因为有件事办得好了,得了县尊的赏识,说是要提携于我。县尊老大人正好要调去天水做知府,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长随,一道过去。可惜啊,老子就舍不得南京这地儿,不肯去西北吃沙子。否则,现在至不济也能得个马班差头,积下一点身家了。却不想,老县尊一走,换了新官,就挑了我一个错赶将出来。哎,一步错,步步错。弟兄们啊,机会来了,遇到了贵人,就得抓住啊。咱们烂命一条,若是没有贵人襄助,这辈子还能翻身吗?”
众人都笑道:“别说了,都说烂了的事,谁稀罕听。”
故事虽老,可落到水生耳里,却是别有一翻滋味:别说一个县尊,咱可是连翰林院的贵人都见过了,可惜啊……
摇摇头,将心中的郁闷甩到一边:“最近穷死了,可有生发的路子?”
“没有。”众人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