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江到安陆有六百余里,流民每日行三、四十里,到了安陆也用了大半月。
最初的时候,为的只是讨口饭吃,江西连续三年大涝,百姓实在是没活路,只能四下讨饭吃。
大家也不知队伍是怎么汇集起来的,原本大家的目标就是紧邻九江的湖广,目标并无一定,左右是武昌府、汉阳府、长沙府这几处富裕之地。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得了消息,说是湖广今年也是大涝,这些地方早稻颗粒无收,大家想要求个活路,只能去寻那些今夏没有被天灾祸害的地方。
又有出去逃过生活的老乡念叨起陕西的好来,说那里地多人少,土地租子比江南低几成。又说河南棉地多,缺织工,上工极容易。
流民都是无产者,最好的出路,不过是去做佃户。家里劳动力不足的,就想着去做工。
假话听多了,就成了真话,原本对去处无目标的流民,也就有了指望,那就去去陕西,去河南。
因此,即便昨夜放归回去的那些人,四下里煽动,将安陆关卡说的十分凶险,也不过分流了三成人,更多的人选择继续北上。
在被悍匪影响了两个月,见识过烧杀劫掠带来财富的老百姓,也不是人人都是良善的。那些青壮汉子,就有了这样那样的想法。
那些悍匪吃肉,他们喝汤。喝完汤以后,就会惦记肉,这就是人心。
尽管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参加过之前的烧钱劫掠,可是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已经勾起他们心中的恶。
已经有不少人擦拳磨掌,想要在路过县城的时候,也寻机会做上一票。只要做上一票,换个地方,就是大爷,吃喝玩乐享用不尽。
他们心中藏了鬼,才不能像其他流民那样坦坦荡荡地去关卡核实身份。他们因为关注,早就察觉那些曾夹杂在流民中的汉子有所不妥。
因此,看到关卡上吊的那些死尸,他们是惊恐的,又极力装着平静,生怕有半点不妥当露出来,被当成同伙。
黄昏时分到了这里,半个时辰过去,队伍才过卡五分之一,关卡外还滞留了四千余人。
等在后边的人们,都带了浮躁。
就见有几个眼熟的老头,正是流民中的乡老,从关卡那边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有邻居村人做保的先过,妇孺先过。”
有个汉子不耐烦,对着自己同村的一个乡老道:“海子叔,这天眼见就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底在查个吊啊?”
海子叔没有立时作答,四下里望了望,方小声道:“大治与黄冈的灭门案,还有昨天孝感城外的屠杀,这杀孽大了,惊动了上边的老爷。几千官兵设卡,就为了抓拿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