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只觉周身一片黑暗,这黑暗深邃冰冷,却不断地刺激着意识,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玄明从疑惑到恐惧,从恐惧到发泄,从发泄到颓然,从颓然到麻木,久到玄明几乎要忘记自己究竟是谁,忘记世间所有的一切,久到只剩一双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前方,没有一丝情绪。这片黑暗忽然一震,纯黑的画面一下子从中间碎裂开来,刺眼的白光从黑暗中迸发,将黑色的碎片如洪流一般冲入玄明的脑海。
“啊!”玄明惊叫一声,抬手挡在身前,想要阻隔那黑色碎片的洪流向自己冲撞而来,然而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是幻觉一般,一闪而逝,就连那久到让人崩溃的记忆也刹那间在脑海中消退,方才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幻梦,等到清醒过来都抛诸脑后,只剩下片片零散的记忆碎片,留下些微的影响。
被那幻觉的洪流冲撞,玄明一下子跌坐在地,良久,他才缓缓地恢复意识,再看向长卷,不禁发出一声慨叹,“北冥杳杳,不见其端,不知其渊!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色苍苍,地极茫茫,水积千里,方载洞渊!”那长卷之中,描摹的是高崖水渊,茫茫海域,取的是北海广阔幽深之意。玄明心神深入其中,体味那作者等候千载,怅然若失的心境,那浩渺宽宏的意境和寂寥虚无的意态将玄明的自我意识几乎压制到最低,因此才是如此失态,难以自持,他趴在地上微微喘息,闭上眼静静地揣摩画中意境,周身青芒闪烁,方才因观画而陷入枯竭的魂力好似潮水升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玄明才慢慢站起身来,对着长卷恭敬再拜,轻声道,“晚辈侥幸受此增益,全因前辈画作,在此谢过!”行礼完毕,他便道左侧书房之中。
书房窗棂半掩,依稀可见看到中庭碧树落英,案前香炉玉笔,紫架竹帘,横搁一方纹龙石砚,背后梨花黄木的书架三丈来宽,整齐摆放的书册玉简散发出淡雅的墨香,侧面墙上斜挂一柄拂尘,两支长剑。当真是闲来枕书陪好梦,醉里伴剑笑笙歌,玄明环顾书房,面上露出羡艳欣喜之色,不禁笑道,“这位前辈当真是得道的雅士,逍遥的真仙!这日常所及,便是我辈向往之处啊!”
说着,他靠近书架细细查看,竟然并不全是道经真法之属,也有些诗词歌赋,杂文小说,志怪文章。玄明在道宗也是爱书之人,见着这满满的书册,心喜之下竟随手取下阅读,忘了身在何处,就这么靠着书架滋滋有味地看了起来。他自小修道,又是贵胄出生,经史子集无所不观,修行数十载,自然得了些道气,这就样一看起书来不知疲倦,竟忘了时日,不知觉间便过了半日有余,这水府之中时光仿佛停滞,更没有昼夜之分,四处都是光华流转熠熠生辉,玄明从书架上依次取了书册书籍,饱读一番,直到精神稍怠,才一伸懒腰,回过神来。他从书架一侧取书观看,竟顺着书架行了三尺有余,此时回过神来,再看来处,不禁好笑,笑叹道,“嗨!竟忘了场合时日,真是不该!”
他看向这满壁的书册,竟有些不舍,思忖片刻,自语道,“前辈神仙中人,应该不会与晚辈计较!”说着,细细地绕着书架来回观看,小心翼翼地取了几册心仪的书籍,放入怀中,对着书架又拜了几拜,才直起身来,对着空处小声道,“小子见猎心喜,借几册书去,前辈勿怪!勿怪!”
他环顾四周,走到一侧墙边,墙上拂尘垂落如雪,持柄缠绕细密雪白的藤条,尾端黑线缠绕编织,坠一颗纯黑的珠子不知是何材质,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侧面斜挂两柄宝剑,下方一剑长三尺有余,剑鞘色成青苍,触之柔软坚韧,仍旧看不出材质,表情密布细小的鱼鳞纹,四角称着幽碧的青玉,剑柄上也密布鱼鳞,滚动着蒙蒙的青色,玄明顺手将长剑取下,入手轻灵,仿佛没有重量,抬手长剑出鞘,一道冷光在这书房之中升起,剑神光华灿灿,好似一泓秋水凝碧,散发着卓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