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仆人七手八脚将曹衡从荷池里拽上来,小家伙脸白唇青模样吓人。只是他服食过石棘胆汁与九生九死丹,四肢骨骸虽然冰冷透骨,小腹与胸口仍暖融融的一团,并无大碍。
曹妍在一边急得不知如何才好,捂着曹衡哆嗦的小手连声问道:“小弟,小弟!你没事吧?可不要吓姐姐。”
曹衡湿漉漉的淌着水,再受冷风一吹,当真是全身僵硬,根根寒毛倒立,居然硬挺着呲牙一笑,答道:“没……没事,不就洗了个冷水……澡吗?”可惜这笑比哭还难看。
更让他难堪的是自己的小舌头不听使唤,话音模糊难辨不说,牙齿更需咬紧。否则不说话尚好,一开口便立刻听到“咯咯……咯”清脆的声音。
曹彬夫妇闻讯赶至。曹夫人心疼不已,赶紧搂着曹衡奔回屋中,换去身上湿衣,着下人把火盆生得旺旺的。小家伙蜷在母亲怀里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刚缓过劲转动眼睛,却一眼瞥见立在旁边的那位脸黑嘴尖、耷拉着眼皮的钱老夫子,心里犯起了嘀咕。
曹彬把爱女叫到一边,问起事情经过。曹妍见闯了大祸,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照实交代。曹彬只听了个开头便明白儿子使的鬼心眼,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曹衡这小家伙,把他原来对付教书先生的小把戏,搬出来使到林熠头上,比起当年给关进猪圈的两位正一剑派年轻高手,此次不过只让他掉进冰水里自作自受一番,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见曹妍吓得说话都带哭音,也不忍再呵斥责备,反温言抚慰几句,挥手让众人散去。
林熠与曹彬相顾而笑,曹彬故意大声道:“钱老夫子,可有兴致到在下的书房里去坐一坐?”
林熠会意,捻须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曹彬住的小楼就在林熠院子的对面,当中隔了座小园子,三两步路即到。两人进了书房,曹彬把门从里锁上,又关了窗户,低声道:“林兄弟,我带你去看一件东西。”
他走到书架前,探手在第二排的一册诗集上轻轻一拨一按,书架徐徐中分,露出扇黑漆漆的暗门。曹彬取出钥匙打开门锁,道:“这是愚兄的一间密室,除了家父与拙荆外,连二弟也不晓得。”
林熠随在他身后迈步走下暗门后的台阶,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曹彬取出火石,“啪”的点燃壁上一盏油灯,又在墙上突起的铜钮上一转,上面的书架合起,重新与外世隔绝开来。
石阶尽头是一条三丈来长的甬道,两侧各有一扇虚掩的石门相对而立。甬道则直通向一间圆形石室,石室高约三丈,甚是宽敞,里面像是刚刚打扫过,地上还有一滩未干的水渍,应是冲洗地面留下的痕迹。
曹彬点燃桌上的烛台,微笑道:“愚兄练气打坐、闭关修炼皆在此处,只求清静安全。不过近几日这间石厅却派作他用。林兄弟可愿猜上一猜?”
林熠扫了眼地上的水渍,笑道:“曹大哥可是把石棘放在此处?”
曹彬点点头,笑道:“今天一个下午,愚兄与拙荆终于将石棘兽尽数分解。可刚忙活完了这边,一出去就听人来报,衡儿掉进了荷池。呵呵,愚兄不用多想,就晓得这小子定然是想偷偷捉弄林兄弟,不料偷鸡不成反折了一把米。”
他摇头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孩子自幼便被愚夫妇宠坏,全不知天高地厚,平日里胆大任性,肆意妄为。让他尝点苦头也好,免得将来无法无天闯下大祸。”
林熠道:“衡儿天资聪慧,只要善加调教,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曹彬谦逊道:“林兄弟莫要夸他。我只求这小子太太平平,别四处惹祸上门就心满意足了。镖局里人人宠他,愚兄真怕他养成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小霸王脾性。只是每回要揍这小子,偏生又舍不得。这般下去,始终是愚兄的一块心病。”
林熠道:“大哥尽可宽心,这孩子的本质很好,不会有差。所谓耳闻目染,有大哥、大嫂这样的爹娘,衡儿绝不至于走上歪路。小弟寄居府上,左右无事,便帮大哥、大嫂从旁敲打敲打他,你看如何?”
曹彬等的就是林熠这句话,作揖喜道:“愚兄求之不得,只怕会耽误林兄弟你的休养疗伤。”
林熠摇头道:“不碍事。小弟好歹也是衡儿的干爹,还是大哥请来的教书先生,于情于理都当效劳。不过,小弟管教孩子的手段,大哥看了只怕会心疼,届时莫要责怪小弟才好!”
曹彬暗道衡儿若能得林熠尽心指点调教,不啻胜过自己夫妇十倍、百倍,就算再掉进三五次荷花池也是值得,慨然道:“林兄弟尽管将衡儿看作自己的孩子,任何责罚悉听尊便,愚兄与拙荆绝无二话。”
林熠颔首道:“好,曹大哥,咱们这就一言为定了。”看到曹彬点头,心里暗笑道:“小家伙,往后你就等着瞧吧!今天咱们不过才刚开场。”
正在娘亲屋里偎在火盆旁大喝姜汤的曹衡,原本身上已经有了暖意,突然“哈啾”打了个大大喷嚏,揉揉小鼻子,莫名地涌起一股心惊肉跳的不祥预感。
曹彬打开左首墙边的一排橱柜,里面大大小小十多个暗格,满满当当分别摆放着从石棘兽身上取下的犄角、软筋、内丹、棘刺等物。曹彬似乎对这些东西的收藏颇为在行,如内丹、软筋等都浸泡在盛满药水的容器里,不虞腐烂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