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不觉已是腊月二十九,依据涟州当地的民俗被称作“小年夜”。曹彬回来已有两天,林熠将炼制好的三道神雷驱魔符和祭符真言一并交给了他。两人足不出户,开始锻铸石棘荆刺,把书房底下的密室整个变做了打铁铺子。
林熠暂时未把那晚在后花园听到孙二与那女子的对话转告曹彬,只在闲谈时,旁敲侧击的询问曹执妻子的出身来历。
曹彬不知其中关节,只据实相告,但可惜他性情秉正又素无窥问旁人的癖好,故此所知有限。只言道这位曹府二少夫人娘家乃檀州望族,复姓司徒,单名一个宛字,九年多前嫁入曹府,平时寡言少语,竟也不晓得她修炼过仙家绝学的事。
林熠也不去揭破,可每回遇见曹执,见他一副冰冷倨傲、神气活现的模样时,心中不免有些怜悯。
林熠既寄居曹府,便容不得旁人有加害曹彬等人之举,但孙二与司徒宛隐忍多年凶行未现,自己不妨再冷眼旁观上一阵子,设法探察他们究竟有何图谋,居然不惜付出偌大的牺牲代价。
清晨早起,孙二像往常一样服侍林熠洗漱用饭。林熠眼角余光打量,见他唯唯诺诺,笑脸不断,哪里有那晚半分的影子?但他既看破孙二行藏,暗中留神也终能从对方不经意的举止神态里,寻觅到点点蛛丝马迹。
用完早饭,曹彬来找,进门便笑着拱手道:“钱先生,在下先给你拜个早年。今日能否停课一天,愚夫妇想携着妍儿、衡儿前往奉仙观烧香还愿。”
原来曹衡身患九阴绝脉,久病不愈,曹彬夫妇便曾到涟州府外的奉仙观烧香请愿,以求三清圣祖保佑,庇护爱子长命百岁,去灾消难。月前得石棘兽胆汁救助,曹衡转危为安,性命无虞,故此曹彬夫妇特意选定今日前去还愿。
这奉仙观沿自正道天都派一脉,于涟州府方圆数百里内香火旺盛,闻名遐迩。上自公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朝拜敬香者终日络绎不绝。观主心航道长与曹子仲素有交情。
林熠闻言略一思忖,说道:“老朽亦久闻奉仙观大名,奈何寄居贵府月余尚未得暇瞻观,心中正觉可惜。既曹兄意欲前往,不知老朽可否随行?”
曹彬一怔,他知林熠正受通缉,平日行动异常谨慎,从不曾踏出府门半步,因此才未邀请同行。
不料林熠会主动提出要观瞻奉仙观,想来也是静极思动之举。且年关将临,外面的风声也弱了不少,林熠藏在曹府众人之中料也无事。当下也不作多想,笑道:“先生愿意同行,在下求之不得。”
孙二在旁听着一直没插嘴,林熠却不放过他,说道:“孙二,你连日服侍老朽也甚为辛苦,不妨今日也随同前往,散散心。”
孙二望向曹彬问道:“大爷,小的去得么?”
曹彬本就随和,对下人也不存成见,微笑道:“钱先生有邀,你就一起去吧!”
孙二笑颜逐开,躬身谢道:“多谢大爷,多谢先生!”
众人收拾停当,分坐两辆大车出了曹府。孙二赶着马车当先开道,曹彬与林熠便坐在这第一部车里,曹夫人则领着曹衡、曹妍乘坐后车。
另有一干曹彬的弟子、仆从相随,那姓马的镖头也带了数名镖局里交好的同门跟来。一伙人浩浩荡荡沿青石大街出南门,往奉仙观而去。
奉仙观座落在涟州城南二十余里的抚仙湖畔,占地百多亩,观宇宏伟,林木葱郁,亦是涟州当地一景。观中前后三重大殿,六座偏殿,其他楼宇亭台不计。
出家道士常有七八十人之多,几乎赶上整个太霞派的弟子人数。观主心航道长清誉卓著,年近百岁兀自身轻如燕,精神矍铄。
众人一路谈笑风生,尽拣些过年喜庆的话题,颇是热闹,也不觉得二十多里地有多长。但临近奉仙观,马车却再也行走不动,被四邻八乡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挤得寸步难行。一问才知,今日正逢心航道长亲自主持开光大典,观内观外人潮汹涌,都是赶来瞧个热闹的。
曹彬站在马车外望着前方人头攒动,苦笑道:“咱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孙二道:“大爷,咱们来都来了,总不成掉头回去吧?不如把马车留在路边,大伙儿步行进去。咱们这么多三大五粗的汉子在,还怕挤不过他们?”
曹彬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招呼众人下车聚拢,交代道:“待会进到观里,大伙儿可随处走走,不过莫要生事。万一失散,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在马车旁会齐。”又留了两个人看守车辆物事,这才继续前行。
姓马的镖师领着几名壮汉当先开道。他名叫马横,走起路来人如其名,果然是横冲直撞,把旁人挤到一边,硬生生闯出一条道来。曹夫人紧牵着曹衡、曹妍的小手跟在丈夫身后,唯恐两个小孩乱跑走丢。此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远比庙会还闹忙。
进了观里,有数十名年轻道士在维护秩序,情形反而稍好一些。众人在大殿前的一株树下停住,各自大松了口气。寒冬腊月之际,许多人竟在揩汗。
曹彬笑道:“好厉害,多少年也没见今日这般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