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姥姥将酒坛摆回桌上,林熠问道:“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不愿回来了呢。”
青丘姥姥漠然道:“空桑珠在你的手上,还担心我会跑了么?”
林熠伸了个懒腰,说道:“奇怪,你的声音明明冷冷冰冰特别难听,可我现在听起来,怎么觉得特别的舒服?”
青丘姥姥毫不领情道:“看来,你的确是闲得发慌,一个劲没话找话说。”
林熠不以为忤,笑呵呵道:“你刚才有没有遇见龙头?我无意提起一天只能喝一斤酒的事,他似乎听了有点不高兴。”
青丘姥姥寒芒一闪,沉声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林熠咕哝道:“今天怎么了,人人都拿我当犯人审问?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瓜。我只告诉他,这约定是由我主动提出的,与你无关。”
青丘姥姥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不语。
林熠诧异道:“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文章?”
青丘姥姥一字字道:“藕荷给你的每坛酒里,都掺入了刺激魔心的“天梵膏”。长期服食,修炼破日七诀固然事半功倍,但你的仙家根基却会在不知不觉里慢慢消退。那日血奕天的情形,已是极好的证明。”
“藕荷?”林熠心底涌起一阵寒意,涩声道:“她知道真相么?”
“她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掺入酒里的究竟是什么。”青丘姥姥回答说:“假如她敢向你透露半点,立即就会消失。所以,你也不必怪她。”
林熠抬头笑道:“我千小心,万留意,终究还是着了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告诉我?”
“不错,我很早就知道。因为天梵膏本就是我亲手配制的。你现在已臻至射日诀的境界,魔意日盛,今后也不再需要天梵膏补助。”
青丘姥姥道:“当然,你可以放开量尽情痛饮了。”
林熠沉默许久,也再提不起喝酒的心情,转开话题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兽营武士?他们是群什么样的人?”
青丘姥姥冷冷道:“严格说来,他们已不能算人。这些人原本都是正魔两道的高手,经过二十余年的长期改造,逐渐和魔兽同化,并衍生出许多魔兽独有的特性。他们仍能够听得懂人语,也可以回答简单的问题,可身上更多的却是兽性。”
林熠冷然道:“这就是你在猎苑多年苦心研究的成果之一吧?”
青丘姥姥道:“你替天行道的心又热起来了么?是不是在后悔那天没杀了我?”
林熠冷静下来,回答道:“如果我那天杀了你,才会真的后悔。无论如何,你我都是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何况我清楚,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你以为我听了这些话后,会很感动么?”
林熠摇头道:“恰恰相反。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每一个人。包括龙头、藕荷、老峦,当然也包括你在内。我也没指望感动你,只是自己心里有些难受和郁闷。”
青丘姥姥淡淡道:“你弹指之间连破金阳堡、血动岩,正该夸耀得意的时候,又难受郁闷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林熠怅然说道:“或许等知道的那一天,就已经晚了。”
他静静注视灯火的跃动,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也便如它一般的在默默燃烧,却能被任何一阵微风身不由己地吹拂向未知的方向。
哪天灯火熄灭了,曾经的灿烂和光亮也将一起随风寂灭。还会有谁,能够记得起那盏灯、那点光?
“你的伤—”他轻轻说道:“怎样了?这些天过得还好吧?”
青丘姥姥答道:“这些日子我都在血奕天修炼疗伤,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血奕天?”林熠一怔道:“那里不是已经完全成为一片废墟了么?”
“毁的是千仞神木,但极冥魔罡仍在。”青丘姥姥道:“你忘了那日我们进入千仞神木结界后的情景了么?”
林熠眼睛亮了起来,说道:“我懂了,你在借用极冥魔罡补充精元。而我也可以照葫芦画瓢,吸食炼化极冥魔罡。这样真元生成的速度,何止是一两倍的增加?”
青丘姥姥淡淡一抹笑意浮起,道:“孺子可教,总算还不是太笨。”
傍晚时分,丁淮安、朱武、瞿稻和老奉来了。几人都换上了光鲜的新衣,看上去精神焕发,身上的颓废肮脏一扫而空。
寒暄几句,众人说起那日血奕天中的浩劫景象,都是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