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沸腾了又冷却,丝毫感受不到南疆盛夏的酷暑与炎热,只有彻骨的寂寞与愤懑压抑在血管里凝固,结冰,化作干涸的泪。
“叮─”夜珠仙剑青锋暴涨,激射一抹寒光点向林熠的咽喉。
楚凌宇率先出手,用的是不夜岛的绝世剑学“天诛九式”。
人有孽,天诛之。这剑彷似超脱世情,无怒无悲纵横腾跃在天宇,激荡的剑风,无俦的气势推波助澜,卷裹起一路的青色狂飙涌向林熠。
只是如果天也有孽呢,又该如何?没有人会知道,林熠更无暇去细想这个问题,他的灵台从蒙蒙青芒中准确地锁定到夜珠仙剑,心宁一颤挥洒九星连珠,如同编织起舒展开的一张罗网,轰然撞向青色狂飙。
密如暴雨的金石交击声响起,楚凌宇仙剑去势未休偏转斩落,林熠拧身闪让,探出左手,施展“手舞足蹈小八式”抓向对方右腕。
楚凌宇毫不理睬,低喝出掌,雄浑的掌力跌宕如涛,呼吼着压向林熠胸膛。
林熠的左手突然变招,沉肘与楚凌宇左掌一撞,爆出滚雷般的闷响,太炎真气一收一放消解去楚凌宇的掌劲,他顺势飘飞,以心宁仙剑转守为攻指点对方眉心。
楚凌宇感应到隐藏在太炎真气中,那股极冥魔罡的诡异潜流,吐气扬声迫出体外,横剑招架。
双剑又一次激撞交织,依旧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楚凌宇双足下沉陷入黄土,周边地面喀喇喇开裂扬尘,替他卸去透入体内的剑罡。
林熠的身躯也高高弹起,不停翻转好化解楚凌宇雄浑的劲力。
楚凌宇体内真气流转,身形冲天飞起,剑指苍穹向林熠身后衔尾直追。
林熠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九花叮叮连响,接住了这一式“怒射天狼”。
没有观众与喝彩,两名百余年来最为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因着同一理想和不同的理由,在空寂苍莽的山坳深处争奇斗艳,生死相拼。
每一剑的挥动都犹如盛绽的绚丽奇葩,彼此合奏出天地间最惊心动魄的灿烂篇章。
他们在烈日下搏杀着,在山林间飞舞着,极尽蚌人的全力,与世间最大的悲哀与无奈。
十招、百招─两人的招式身法宛若长江大河源源不绝,无有穷尽,眼花撩乱里,一式式繁华似锦绝无重复,在彼此的对撞中擦亮壮丽的火花。
日向西去,似不忍目睹这对年轻俊彦残酷的对决,急急地逃往山后,但他们早已忘乎所以,心中眼里惟余对方的剑与人,越是钦佩赞叹对手绝世的才华风姿,内心深处的矛盾与苦痛亦就越多一分!
然而无论林熠与楚凌宇愿不愿意,这场对决注定将要不死不休,没有人倒下,两人手里的剑就绝不会停止。
“轰隆隆─”烈日躲进了浓密的黑云,山中回荡起滚滚的雷声,夏日的深山雷雨说来就来,刚才还是蓝天白云转眼阴霾密布,狂风乍起。
要下雨了,然而区区的雷雨又怎能浇得灭他们的斗志;那呼啸的山风,又怎能吹熄他们胸中燃烧的火?
天昏地暗,草木呜咽,惨烈的搏杀还在继续,双方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手逐渐粗急的喘息,头顶也隐隐腾起了水雾,但谁也无法就此收手,只能不断催动压榨丹田内的真气,顽强地支撑不退。
“喀喇喇─”一道亮丽的闪电劈裂阴沉沉的天幕,拖曳着冗长的回音奔向群山之巅。
倾盆大雨瓢泼宣泄,把南疆的这片山野完全笼罩在茫茫的雨雾之中。
豆大的雨珠疯狂砸落,两人的身影很快埋没在浓浓的水雾中,一道道剑光却依旧不屈,顶着雷穿破雨照亮黑暗的雨山,忘情地演绎。
他们的身形不知是第几百次从空中交错而过,楚凌宇飘落到一根虬结伸张的树枝尽处,凝住身躯,宝蓝色的衣衫透湿,紧紧贴在身上,分辨不出那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浑身都冉冉蒸腾着白茫茫的水气,胸膛不可抑制地剧烈起伏,然而那双眼睛仍旧亮如星辰,坚毅而冷静。
林熠飘立在另一株不远的古木上方,随着枝叶的抖动,身子有韵律地一起一伏,就像漂泊在浪尖的小船,一面加速凝聚太炎真气,一面静静地望着楚凌宇。
“用你的破日大光明弓吧,”楚凌宇的声音,透过漫天的风雨雷鸣传入林熠耳中道:“我们,该做个最后的了断了。”
林熠面色苍白,握剑的手紧了紧,彷佛满手的潮湿会让心宁仙剑从他的掌心滑落,沉默半晌问道:“那你呢,你又打算如何来了结我?”
楚凌宇勉力一笑,悠悠道:“十三岁那年,家父将本门无上御剑之术”破碎驭魔诀“传授给楚某。我十年炼剑终有小成,至今恍然又是五年,却从未在与人对决时施展过,今天对着阁下,楚某不得不破例了。”
林熠的心一沉,极力淡淡道:“如此说来,小弟受宠若惊,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