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特,想女人就去市区,去霍尔斯滕街找那些街头流莺,别在这里埋汰安妮!”王海蒂扭头朝布朗特喊道。
王海蒂的恼羞成怒让闷骚的水手和粗俗的搬运工们找着了乐子,他们哄笑起来,纷纷落井下石数落布朗特的不是。一时间,骚-动在码头荡漾开来,就连布朗特经常咒骂的“黑了良心的犹太鬼佬”莱曼都不自觉的上扬了嘴角,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
“你们都说西莱姆是个读书人,是基尔的好孩子,而我却一直认为西莱姆跟我们是一路人。哈哈,听,西莱姆的垃圾话说的多顺溜……”布朗特也不生气,举着拳头得意洋洋道。
王海蒂的工友和商船上的水手肆无忌惮的口哨和调笑声叫邻安妮羞红了脸。她牵着碎花布做的长裙裙角小跑过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眼睛微微有些红肿。
"西莱姆,海瑟薇不行了,快回家看看吧……"
海瑟薇不行了?王海蒂身子微微颤了颤,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小声问道:
“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找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海瑟薇的病在你上工之前就发作了,只不过没在你面前表现出来。你走后她就不行了,连医生都说,都说……"望着脸色苍白的王海蒂,小安妮不忍心说出真相。
“说吧,我顶得住……”王海蒂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原以为与海瑟薇非亲非故,作为穿越客,他能够做到坦然洒脱,却不想真到了这一刻,连90后没心没肺的大心脏都抵御不了这种折磨人的慌张。
"医生让准备后事。"安妮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准备后事?"担忧果真变成了事实,哀怨痛失亲人也好,窃喜丢下包袱也罢,既然占据了海蒂-西莱姆的身体,平白无故的享受海瑟薇给予的母爱,答应弗雷西要照顾好海瑟薇,王海蒂只能将五味杂陈的心情丢到一边,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扭头朝工头走去。
"莱曼先生,我知道码头的规矩,工钱一天一结,可我母亲病重,我必须回家。莱曼先生,看在上帝的份上,请您预支我一点工钱吧,十芬尼也行。"
死亡从来就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21世纪的天朝如是,19世纪的德国亦如是。订制石棺石碑,预订墓地,按照新教的礼俗还需要购买洗礼烛圣餐烛圣光烛,根据德意志北部的葬礼习俗,陈年老酒和花圈圣水也都是必不可少的,这些都要花费大笔的钱。莱曼有“犹太吸血鬼”之称,可囊中羞涩的王海蒂顾不上这些了,上辈子没求过外人的高富帅再一次抛弃自尊,缩着脑袋小声恳求道。
"西莱姆,你是个好孩子,上帝会保佑你母亲的。"往日刻薄穷酸的犹太人莱曼眼睛里闪过一丝柔情,他拍了拍海蒂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五马克纸币。"我预支你一个月的薪水,去吧,好孩子……"
门口的落地镜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布,在德国的民间传说中,镜子被视为魔鬼的工具,是死神隐蔽的场所,因此,人在临终前要将镜子用布蒙住,以使亡灵能安详地解脱尘世罪孽。小餐桌上摆着一瓶陈年老酒,这是德国北部的传统习俗,自中世纪沿袭至今。据说这种临终酒是圣酒,可唤醒死者亡灵,驱散围绕在病床前的招魂魔鬼,使临终者得到安宁。许多年没有用过的洗礼烛、圣餐烛、圣光烛在床前一字排开,刚买来的红色大蜡烛已经被点燃了,它们将会为即将逝去的人祝福,为亡灵照亮通向天堂之路。这一切都在暗示,海瑟薇已经拖不过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