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黎克达尼亚(下)(1 / 1)

米特拉达梯坐在轿辇中,嘴角垂着,巨大的身躯缩小了不少,十分颓然,旁边陪坐的斯特拉托妮丝轻轻地按住了大帝的肩膀,贴着他耳朵宽慰道,“陛下,没有比这个还悲惨而可怕的消息了......但您现在需要的是与敌人作战的怒气与信念,而不是虚无的伤悲。”

“没错,没错,我们得攻陷此处堡垒,把所有罗马狗都杀死,用他们的头颅与内脏,祭奠我的妹妹,祭奠宙斯和米特拉神!”米特拉达梯接过奥拓利库斯这把宝剑,低声咆哮起来,而后他突然看到阿狄安娜、塔克席勒等人的眼神有些闪烁,便沉吟了下,指着卡拉比斯说:“他是谁?阿狄安娜你以前没有这样的奴仆。”

“这位在我落难时,一直跟随着我,是名忠心耿耿的奴隶,他叫卡拉比斯,在您行宫陷落时得到他的。”

“哦,不光是忠心,他还长着副能蛊惑少年与少女的异国面容,阿狄安娜我的乖女,也许你应该注意下,在出嫁哥迪尼王国前把持住贞洁,欢愉的追求在婚后再进行也不迟。”米特拉达梯看了下卡拉比斯,用质询的语气说到,明显是针对卡拉比斯的,然后这位喘着气,挪了挪肥大的身躯,好让自己的姿势舒坦些,打了个响指,“想起来了,乖女,对于这件小小的事情,我倒能彻底过问下——提莫修!”

这时,侍卫在米特拉达梯身边的侍卫长奥比休斯掩着嘴,对着阿狄安娜贱贱地笑了起来,阿狄安娜则对这个老乐师出身的谄媚家伙回以厌恶的眼神,她和姑母一样厌恶他和他的女儿。

提莫修,虽然带着个希腊名字,但他其实是来自博斯普鲁斯草原的斯基泰人,是个医生,没错,是个极其古怪的医生,他穿着厚重肮脏的兽皮,同样肮脏的头发梳理成一个个球状仙人掌般的辫子,脸上全是用刀刻出的疤痕,这是他刚出生时部落的长老干的,希望这个男子以后会不惧刀刃(他确实不惧刀刃了,他和战士一样,是靠刀刃和伤药吃饭的)他手中是个陶瓮,知情人都知道里面全是毒蛇,腰上挂着火镰、布条、刀具,后面两个助手举着固定架、骷髅杂七杂八的东西。

“什么事。”提莫修摸了下嘴巴,粗声大气地说到。

“我亲爱的提莫修,马上给这个叫卡拉比斯的做个去势的手术。”米特拉达梯将手指轻松一转,指着惊愕的卡拉比斯说到。

“去势!意思是叫我和那个行宫里的巴娄德一样,当宦官,当公公?”卡拉比斯和他的小伙伴,都吓呆了。

“不行,今三天是白鹿神跃天的日期,我是不能使用刀刃的。”提莫修简捷地拒绝了。

“那就三天后吧。”

“三天后也不行,那是我们祭司马匹的保护神——鱼神的日子。”

“你!行了,提莫修,你得记住这事。”米特拉达梯对继续深究这样的小事失去了兴趣,“传令各个军队,彻夜伐木,修建攻城器械,明天给我打下那个堡垒。”

在这个夜晚,卡拉比斯打定主意,要溜走了,他可不愿意在一段时间后,小伙伴在那个丑陋的提莫修刀下“身首异处”,就算阿狄安娜再开给他每年三千德拉克马的薪资,也不能让他改变心意,与其在本都人这边当个衣着光鲜的宦官,不如去罗马人那里当个身心健全的宿营奴隶——只要能带波蒂一起逃走!

坐在阿狄安娜车厢轮轴边的卡拉比斯咬着指甲,默默地思考着。

虽然暂时卡拉比斯不会遭到“去势”的待遇,但第二天本都大军,对阿庇斯营垒的攻击,却准时开始了。许多举着圆盾的步卒嚎叫着,背负着木柴与陶瓮,企图在罗马人营垒前搭起几座简易的浮桥,但阿庇斯在塔楼上组织起一批轻伤的兵士,他们用弩砲与投石,猛烈射击着涉过河川的本都士兵,当中很多人被砸得头开背折,或者被弩砲射出的重标枪刺串,流出的献血染红了整个河川的水面。

但本都的军官依仗人数众多,还是不断地大声斥骂着属下,把他们一队队给派送出去,最终在堆成小山的尸体边上,两三座通往罗马人营垒的浮桥搭就,接着怪兽般的攻城槌“卡乌齐”轰隆隆地被推上来了。

“卡乌齐”,长16英尺,宽8英尺,高7英尺,框架用较轻的木料搭建,而后两边蒙上两层树枝,防止敌人的长矛与短剑刺伤在里面推动此物的兵士;上面蒙上山羊皮,防止敌人抛下火焰烧毁;里面可以安上根青铜羊头的锤击槌,也可以安上带着倒钩的大镰刀——因为阿庇斯的营垒是用粗木栅栏竖起来的,所以这次用了后者。

三四辆卡乌齐,来势汹汹,但到了罗马人营垒前,个个傻了眼——阿庇斯昨夜也没闲着,他让兵士们在栅栏前迅速垒起了两道半圆形土墙,中间则塞满了泥巴夯实,这种三明治式样的东西,“卡乌齐”就是多出三个脑袋,也钻不透啊!

本都兵士也是强悍,他们见钻不透,就呼啦啦地扛着云梯,架在土墙上,踩着云梯就爬了上来,和一排排蚂蚁似的,阿庇斯手下的兵士,围在塔楼和木梯上,操作着“蝎子弩”(一种小型的手弩),猛烈地射出又小又细的箭矢,让本都兵士哗啦哗啦地倒栽葱又跌了下去,而后几名罗马兵士举着利斧,挨个斩断了云梯搭在墙面上的滑轮......

攀附在塔楼、围墙上的本都人被扫荡一空米特拉达梯军第一波攻击宣告败绩。但还没到中午,营垒里的罗马人还在吃食,米特拉达梯的弓箭手,大多来自斯基泰、米提等地,就按照小队登上了“象车”,大批的兵士推着这些高大的带轮的车厢,进入了罗马营垒的射程内,当然营垒也在这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了。

号令声响起,本都的弓箭手,很多人戴着东方式的尖顶圆盔,披着半身锁子帷,在象车裹着皮革的挡板遮掩下,在后面搭弦引弓,然后起身抛射,一浪浪箭矢在空中往上急速攀升,而后在一个点,滞留了半秒钟,就转而往下,带着死亡的声音俯冲而下,罗马人的营垒成了四面八方坠落的圆心,“嗖嗖嗖”降下,刺穿了不少兵士的头颅、后颈、胸口,把他们钉在了地上,任由鲜血在惨嚎里流尽。

但很快,罗马的兵士就竖起了很多高杆,上面挂着布幔、羊皮、皮革,这些五颜六色的高杆上面晃荡着这些东西,就像一面面柔软的盾牌,在风中摇曳着摆动,箭矢砸在上面,或掉落,或改变了轨迹,无力地坠落下来——缩在大木盾与盾牌下的罗马兵士,就着头上满是爆竹般的箭矢跌落声,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小麦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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