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长安城内一切烦心烦人的事情,江鱼领着三百精骑以及花营三十五名簪花郎,分别由安史二人和风青青等四个班头率领,一路疾驰换马不换人,只是用了数天的时间,就赶到了灵武一带,驻马黄河边。此时正当春夏之交雨量充沛之际,黄河河道极宽、水量极大,水雾翻滚响声震天,真如一条怒龙在天地间扭曲翻滚,有无穷尽的力量和威势。风青青等簪花郎却从没在黄河边上厮混过,猛不丁的看到面前这条充满生机和力量的河流,不由得屏住呼吸,半天动弹不得。
安史二人却久在边疆厮混,和突厥人打打杀杀的闹了好几年,这黄河奔驰的景象,却是见得多了,见到风青青他们这等没见过市面的年轻人面对黄河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不由得心底讥笑,大有不屑之意。江鱼跳下马来,蹲在河边抄起几捧河水洗了一把脸,只觉清凉之意浸润全身,大是爽快。他回头笑道:“赶了几天的路,这天气却是热得没天理王法了,大家赶快梳洗一下修整片刻,按照灵武地方官的说法,扎古浑一伙人最近几日就在附近侵扰哩。”
招呼一干属下下马休息吃一点干粮果腹,江鱼冷笑道:“好胆量呵,居然杀过黄河来了,不过百多人的队伍,果然是好胆量呵。”
风青青在一旁撕扯着一块肉脯,一边吞咽一边含糊的骂道:“这也是地方府卫衙门无能,四五千府兵围追一百多人,居然被他们打了个抱头鼠窜,实在是无能到了极点。他奶奶的!”骂到这里,风青青脸上却也忍不住一红,眉目间有一丝悲凄之意,地方府卫是无能了一点,但是他们花营也好不到哪里去啊,五百多簪花郎被派去追杀这干人,只有十几人逃了回来,面子也丢光啦。
一行人正在河边骂骂咧咧,极有行军打仗经验的安禄山猛的抬起头来,指着极远处一缕细细的黑烟叫道:“江大人,那边出事啦,咱们运气不错,若是没弄错的话,扎古浑他们就在那里造孽哩。干啊,隔着三十几里地,这黑烟还看得这么清楚,他们烧了多少房子?”
江鱼一骨碌的跳起来,朝着那边眺望了一阵,皱眉道:“三十几里?你怎看出来的?”
安禄山有几分得意的笑道:“大人,这就是咱们这群军汉的本事啦。要说打架决斗,咱不如您;要说领军厮杀、伏地听声、观风望火,这些本事,您就不如咱们啦。”他指着那极细极淡的一缕黑烟笑道:“待会到了地方您看,保证就是三十几里路远近,绝对不会出错的。”
江鱼看了安禄山一眼,猛的挥手道:“花营所属将身上全部累赘丢下,只要兵器和暗器,安将军、史将军带领兄弟们从后接应,随机应变就是。”跳上马,江鱼随手从马鞍边弓囊内抽出一张通体灰白长有七尺许的长弓,正是无凡叫他拿来练手的,以鲲鹏肋骨锻炼而成的‘天狼弓’。有了铁身的修为,江鱼觉得自己也有这个资格将这柄强弓拿出来使用了。
数十名花营所属面色严肃的策骑紧跟在了江鱼后面,他们一个个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打点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前方若真是扎古浑,这群穷凶极恶的马贼,那光辉的战绩却是在花营的档案上记载得清清楚楚的――两座小城被攻破、数十处村镇被屠戮、地方府兵折损千多人、花营精锐被干掉数百人。江鱼这次只带了他们三百多人前来追杀这批马贼,说实话,这群簪花郎心里都没有一点底儿。
一行人急速朝着前方逼近,但是距离江鱼他们十几里的山林中,一队黑衣黑甲精悍异常的骑兵,正缓缓的随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运动。一身黑甲,手提一柄黑漆漆沉甸甸乌油点钢枪的高仙芝一马当先,身边一名全身笼在黑衣内,只露出两只眼睛,头皮上却没有发髻的枯瘦男子正沙哑着声音禀告道:“护法,那江鱼等人已经发现了扎古浑一干人的踪影,如今正急速前进哩。”
高仙芝冷冷的一笑,手一挥淡淡的说道:“继续探查,哼哼,这小子的运气不错呵。也好,让他们先交手就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数百名精悍的骑士,高仙芝喝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这次若是能顺利的铲除那一干突厥贼子,本将军定然受皇上重用,你们也都有好处。”一干精骑轰然应诺,沉沉的杀气弥漫而出,好似乌云一样笼罩在山林中。
‘嗤嗤’几声轻响,那黑衣男子已经轻身跳跃了出去。在他身边另有几条黑影从附近树梢头突然闪现,一行人好似山猿一般灵巧,借着树枝、山藤的帮助,一会儿的功夫就去得远了。
江鱼他们前进了三十几里地,果然到了一个刚刚被焚毁的村子。看这村子的范围大概有五六百人的规模,如今却是已经变成了死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堆放在村子正中的空地上,四周一圈儿都是被扒光了衣物的女子,白花花一片的身体在阳光下极是刺眼。这些女子浑身伤痕累累青紫处处,下体更是狼藉一片,显然都是被人轮暴而死。
安禄山一看到这遍地的尸体,再看看那一圈儿死在地上的女子,不由得仰天长叹:“他奶奶的,这群马贼好不地道,怎能如此浪费哩?”
风青青横了安禄山一眼,怒道:“什么叫做浪费?”
安禄山脖子一扬,冷哼道:“我们兄弟在平卢带兵打突厥人的时候,每次抢了他们的部落,那些丑陋的女子当场玩了杀了也就罢了,美貌的女子总要带回营地里多干她几天几夜的。你看这群混帐东西,地上有几个女子美得都在滴蜜糖哩,怎么就这么杀了?岂不是浪费?真正是,暴殓,那个什么,天物啊!”他极少有的吊了一句书袋。
横地里一脚飞出,将安禄山踢下了马背,江鱼怒喝道:“闭上你的鸟嘴,否则老子拍碎你的脑袋!他奶奶的,突厥女子管你杀死多少,这可是我们大唐自己的百姓!能有你这么说的么?”看到安禄山唯唯诺诺的站起来不敢说话,江鱼冷哼道:“安禄山、史思明,你们率领三百兄弟紧随其后,风青青你们跟着我,循着这群杂碎留下的踪迹追上去!他奶奶的,只要在鱼爷我面前露出了痕迹来,还由得他们不死么?”
此时江鱼心中杀机大盛,从那群精骑的手上抢过了几壶长箭挂在自己马鞍前后,‘吁’了一声,领着花营中人就走。这三十几个花营下属都是被李天霸精挑细选出来,得了江鱼传授的好手,不要说地上那乱七八糟极其醒目的马蹄印,就算几只虫子爬过的痕迹,也都被他们找出来了。一时间前后分成了两队人马,江鱼领着花营的人在前,安史二人带了三百精骑缀在后面三五里的地方,顺着痕迹就追了下去。
一路追出了五十几里,前方留下的痕迹突然变得几乎无法察觉。扎古浑一干人能够在突厥横行,自然有他们一套保命逃生的法门,也许是发现后面有人追踪,他们已经用马贼自创的手段消去了一行人留下的痕迹。奈何江鱼如今统领的一干人,都学了一点望月宗秘法,这群马贼的手段和他们比起来,实在是层次相差太远,照样是稳稳的缀在了他们后面。
这一追踪,就耗费了数日的时间。扎古浑等人不断的变化前进的方向,仗着他们的马好、马术精以及耐力坚韧,好几天的时间就在不断的赶路中度过。他们似乎根本不需要下马休息,一直都在用很快的速度不断的逃遁。江鱼他们甚至在追踪的过程中发现了几匹累死的突厥战马,可是依然无法追上这群突厥马贼。
眼看着花营簪花郎们一个个形容憔悴,而那三百精骑,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开始吐血了,江鱼等一干首领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围追这群马贼的人,会被他们杀得大败亏输狼狈而逃。安禄山整个都瘦了一圈下来,他抓着江鱼叫道:“江大人,不能这样啦,我给你说,在平地里,天下没有人能骑马追上突厥人的,兄弟们都受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