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一地的粉琼碎玉,喷吐着一团团的白色雾气,江鱼一行人到了大江东去阁的门外。几个游手好闲的帮闲无赖正在门外抱着双手左右闲逛,看到江鱼带着张老三行了过来,这些无赖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缩到了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后面,不敢和江鱼他们对面。大江东去阁门里冲出来一个浑身锦缎的中年汉子,皮笑肉不笑的朝杨钊殷勤的打起了招呼:“哎哟,这不是杨大爷么?您今天又来啦?还是去金山房么?啧啧,楼里的姑娘,可都想着大爷您哪。”这汉子冲上前几步,殷勤的凑过来想要扶杨钊下马。
马鞭子在这汉子的肩膀上按了下,江鱼同样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呵,好大的眼眶子,眼里就只有一个杨大爷,我去了哪里?”那汉子一愣,指着江鱼结结巴巴的‘您、您、您’,罗嗦了半天却说不完整一句话。笑了笑,江鱼下马推开这汉子,摇摇摆摆的就往楼里行去,他笑道:“杨兄,还得您带路去那金山房啊,上次我和那两位朋友就是在后院的大敞棚子下赢了几手,还真没去过那金山房见识过。”
朝那汉子笑了笑,杨钊跳下马,将身上的大氅朝上提了一下,‘嘿嘿’笑了几声,摇摇摆摆的也走了进去。看到这汉子如同见了鬼魅一般的惊愕面容,杨钊可不担心江鱼伙同大江东去阁一同诳他。他心里暗喜道:有门,江鱼这家伙看来还真是在这里赢过大钱的,今日非得捞回本钱来。他赶上几步,和江鱼走了一个肩并肩,笑问道:“不知江兄弟的那两位朋友是何等人物啊?若是方便,不如一起叫来,今日我们去那金山房大杀八方,岂不是一段佳话?这赌钱嘛,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是不是?”
“嘿!”笑了一声,江鱼摇头道:“那两位兄弟一个叫做安禄山,一个叫做史思明,如今都是放在外镇做将军的统兵将领,没事他们可不能常来长安闲逛。不过,他们也是一对儿妙人,杨兄你见了他们,铁定会欢喜。他们赌钱却也豪爽,更是喜欢和一些小妞儿弄些风花雪月的勾当,还曾经被人捉奸在床。杨兄你一定会喜欢他们。”说道‘捉奸在床’几个字,江鱼不由得‘嘿嘿’诡笑起来,一直没去理会,也不知道如今杨洄和咸宜公主变成了何等模样。想来寿王失势,没了做太子的指望,后台靠山武惠妃又一病呜呼,想来咸宜公主的那骄横野蛮的脾气也会收敛很多罢?杨洄应该有点好日子过了。
“被人捉奸?啧啧,嘿,可太不小心了。”杨钊右手虎口轻轻的摩擦着自己的下巴,沉声道:“若是换了杨某人,嘿,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们两位既然都是领兵的将军,身边自然有亲兵护卫,却又怎么会被人在床上抓住?古怪,古怪,其中大有蹊跷啊。”
哦?江鱼很是惊讶的看了杨钊一眼,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的机敏,居然知道那事情有古怪。不过,江鱼却也没解释什么,他能说是他亲自带人去捉奸的么?有些话不能说破,否则就没意思了。若是杨钊知道江鱼的两位好朋友是被江鱼亲自从床上拖起来的,他心里还不一定会怎么嘀咕呢。‘呵呵呵’的打了几个哈哈,江鱼随着杨钊上了大江东去阁的顶楼,顺着楼梯往左边一转,看着眼前那金壁辉煌用金皮包裹的大门笑道:“杨兄,这里想必就是金山房了罢?那对门,可就是银海房?”金门的对面,跨越那楼梯中间的大天井,正是一扇银光闪烁的大门,按照‘金山银海’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眼前的是金山房,对门的就是银海房,那是没错的了。
杨钊舔舔嘴唇,精神一下就来了,他连连点头道:“没错,这里就是金山,对门就是银海。银海内最小的一个注码也要十贯钱,这里最小的一个注码就是一百贯,娘的,我在这里输了多少钱啊?”说着说着,杨钊突然又淫笑起来:“不过,这里的姑娘也是整个大江东去阁里面最美的,比起后院的那些,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同日而语啊。”
言笑间,金门两侧站着的十二位扎着三丫髻的侍女已经有两位迎了上来。妙目在江鱼那高大雄伟的身躯上转了转,一名身穿嫩绿色纱衣的少女急忙抱住了江鱼的手,微笑道:“这位大爷,您是第一次来罢?”旁边那位身穿粉红色纱衣的少女则是兴奋的抱住了杨钊的手臂,娇笑道:“杨爷,您昨儿天一整天可没来见我,唔,姐妹们都有客人,就我一个人好生孤单哩。”两个少女娇嗔的用胸脯狠狠的在两人的手上磨蹭了一阵,拉着两人进了那扇金门。后面那楼梯上,刚才大门外迎向杨钊的中年男子满头大汗的朝江鱼的背影看了一眼,匆匆下楼去了。
这天下青楼、赌坊中厮混的人,眼神最是尖利不过。张老三虽然同样是一身绸缎,因为这几年苦修内功显得英气勃勃气概大是不凡,但是他乖巧的拎着一个包裹带,紧跟在江鱼背后小心翼翼的模样,却让这些侍女准确的判断出他仆用的身份。故而门口十二位侍女,没有一个搭理他的,张老三只能是苦笑着拎着那沉甸甸的包裹,学着江鱼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悻悻然的走进金山房。
江鱼、杨钊已经在金山房内仅有的一张大赌台边坐下。这金山房长有十丈许、宽有超过五丈,里面的布置陈设金壁辉煌,到处都用纯金打成的薄片包裹,金烛台、金椅子、金窗棱,总之能包上金子的,全都包得严严实实。一水儿的金色让这房间给人的印象就是极其的俗气,不顾来赌钱的这些人,谁还会在乎这个?他们喜欢的就是真金白银。
坐在赌桌边,江鱼回头朝张老三笑道:“一百贯一个筹码,这里赌得好生豪气。去换一百个来,先试试手气。”张老三拎着一包裹的金锭银饼自去房间一角的台柜上换筹码去了,江鱼、杨钊身边的两个少女却是眼睛一亮,死死的缠在了两人的身上,格外卖力的装起了娇嗔可爱的模样。江鱼心里一阵儿冰水一般,丝毫不为身边的少女所动,杨钊却已经留着涎水,大手伸进了身边少女的衣襟里,乐得魂飞天外。江鱼不由得摇摇头,就杨钊这等心性这等自控力,他能赢钱才怪了,还不是身边的小妞儿几句撒娇的话,银钱就好似流水样撒了出去?
此时赌桌上已经有五个豪客在那里豪赌骨牌,做庄的正是大江东去阁的一个六十几岁的荷官。如今那荷官面前堆上了高高的一垛儿用黑檀木雕刻的筹码,五个豪客却是一个个眼珠子通红,神思紊乱,脸上油汗直流的死死盯着那荷官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打骰子、切牌、分牌。这五人显然是输得急了,根本没注意到江鱼和杨钊的到来,反而是那荷官好整以暇的朝他们两个点头致意,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充满信心的微笑。
冷笑一声,江鱼随手掏出一块金饼塞进身边少女的袖子里,随后将她赶开,卷起了袖子摆出了大干一场的架势。他灵识已经扫过了这个赌房,没有发现什么出乎人意料的地方,顿时放下心要狠狠的赢这坐庄的荷官一笔,就好似当日在四海楼里赢钱那样。杨钊看到江鱼作出了这等认真的架势,他也认真起来,掏出两串铜钱塞给身边的少女让她坐得远一点,杨钊也气汹汹的卷起了袖子。
正好张老三将一百根筹码换了过来,江鱼给杨钊分了一大半的筹码,自己只拿了不到四十根放在面前,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庄家,这赌钱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你既然洗牌了,这打骰子切牌的事情,是否应该由我们这些客人来做啊?”杨钊不解江鱼的用意,举起拳头大声呼喝了几句应和他。输得汗流浃背的五个豪客稍微清醒了一下,同时点头称是,纷纷叫嚷自己输了这么多钱,总要有点变化才是应该。
荷官可有可不有的点点头,将两颗金骰子和那纯金打造的骰碗递给了江鱼,随后他手脚麻利的将桌上骨牌一阵乱抹,砌得整整齐齐。荷官深深的望了江鱼一眼,笑道:“客人要打骰子却也无可厚非,只是既然如此,不如由客人们轮流砌牌打骰如何?这样来得益发公平。”荷官心中一阵得意,虽然不知江鱼的深浅,但是这五个豪客还有杨钊,都是在他手上输得慌的人物,轮流砌牌打骰,他依然有七成的赢面。
“行啊!庄家说得公道,就是这样。”江鱼大咧咧的应承了下来,随手将一根筹码丢在了桌上:“那就先小小的试试水深水浅罢,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