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祭师淡淡道了声“不敢。”
宋老板待他坐定,方自陪了左侧下首儿也坐了,同时向身边贴身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麻利地从袖中取了一个绸包,于手底下悄悄递了他手中,转身匆匆奔去了茶台沏茶。洪祭师那六个从人自寻了旁边桌凳坐了。
也说霍雨儿这边,引她二人来的小二低声向石坚问霍雨儿名姓,言道要向老板报告二人到来,霍雨儿摆了摆手,低声道:”不劳你,一会儿我自家来通报。“遂领石坚随意走到旁边一张不起眼的方桌边,她自坐了,石坚仍是坚持站在她身畔。霍雨儿自是由他,自家只安心观瞧这宋老板与洪祭师一行如何兜搭。
那小二告了声罪,道为二人取茶,便转身去了。
宋老板与洪祭师这边厢坐了,宋老板自袖中取了那绸包,双手递过,恭敬道:“洪大人这第一次来,还请多多指导,这一点点辛苦费,同时也算是宋某为刚才不敬的一点赔罪的心意,予您和弟兄们买包茶喝,还望笑纳。”
洪祭师便是端然不动,也不望这宋老板,只向从人那边略摆了摆手。仍是那大胡子,见了洪祭师摆手,即三步两步走了来,打从宋老板手中抓过了绸包,托在洪祭师面前,揭了四角,内中却是一沓银票,十张上下,每张乃是五百两的红色票,颜色喜庆吉利。
洪祭师并未瞧着,只是点了点头,随意抱了下拳,鼻中“嗯”了一声。大胡子则三两下将绸包包回,自收入袖中退下了。
宋三郎面色未动,嘴角却是一抽,然恰逢小厮此时端了茶水送到,他忙干咳一声,松下了脸来,仍是亲手取过一杯,恭敬放在洪祭师面前几上,方又拿过第二杯放过自己这边,笑道:”大人抬爱前来,三郎目下却也是正巧有一事相求,因不知大人过来,我乃是昨夜遣人出发去请大人,瞧这时辰当是快到州府了,但不想大人却是已然亲自来我这儿登门,这真是正盼望间,大人就到了……“
洪祭师道:“抬爱不敢当。我却是近日闻报,亭阳镇一带海上有大鱼出现,便来这边观摹,不想方到这里便接人举报,称有渔家私捕此鱼,并欲私祭。事涉违规,洪某职责所系,不得不查。而这涉事之人呢?却不是别人,正是宋老板你。只不知,于此事你却是作何解释啊?”
宋老板面色不变,拱了拱手道:”大人请了,其实我方才说的,也正是为此事,大人既挑明,那便听我道来。只此事决非如那诬告所言,此当中定是有人要中伤我,还望大人莫信谣言,明察秋毫,还我清白。”言至此,使眼再看洪祭师,见他却是一动不动,也无应声。
宋老板遂接道:“我宋家饭庄昨日确是得获一条大鱼,然非是行何私捕。昨日后午,这鱼乃自己由外海向港里行来,到了口外不足三里处,正值我家两条船在海上收购了杂鱼回港,从它之旁经过,却奇的是,它便于两船后两、三丈远,就是自己跟了过来。我知道后,就叫在家之船都撒了外围,备了结实拉网将之半围了,这边厢开了池闸。但又奇的是,还是未费何手脚,它就自己寻了闸门,游将了进来,就是闸门落了,也无何反应。整个经过确是如此,当时港里围观之人不在少数,均是看得真真切切,就他们现在还有人在闲聊中时不时地说这事哩。而大人另当知晓,这亭阳港周围五十里内也非是渔场,并不在豁子统筹海域之中,当然也无谓何私不私捕。
“鱼入妥了池后,我细看,却乃是条老鱼,已经是个要死去了的。以往听老人说,老鱼通灵,自会做些个让人惊异之事。这也再说明了此事确是出于特异,鱼自家就投来,我都未捕,更何况说私捕?且另者,这鱼将死,断不适合慢条斯理地呈报、公告,当是以最快速度祭了方可,豁子于此也是有规约的,非是我宋某自作主张。所以我便派了些人去近处寻祭师大人们前来,但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忘了向大人报告此事的,于是也一同遣了人去寻大人。宋某所说,句句属实,却可对着良心起誓,绝无一点欺骗。故此说我私祭,也纯系无稽之谈。
“而再说这鱼种类也颇是怪异,说也惭愧,我这打鱼、做鱼三十多年了,也还真未见过此等鱼,实在不知如何处置,所以定是要请大人们来帮助指导,必要有劳大人们的。宋某从渔这多年,自是懂得规矩,必定倾力酬谢,断不会轻慢了大人们。就只看是不是适合大人们出手。”说完向洪祭师和霍雨儿都自拱了拱手。
霍雨儿向那宋老板也是拱了拱手。宋老板则又是向她不迭微笑点头,连连抱拳。霍雨儿无奈,只再点点头回他。
洪祭师这边稍一沉吟,便是怒道:“一派胡言!宋三,方才你承认得了鱼,我还以为你尚诚实,欲轻处于你,只不知你后面之言竟是越来越荒谬,真欺我初来?欺我无知?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这等胡言乱语?”
宋老板先是面上一滞,转眼间便是浑身哆嗦,涨红了脸,辩道:“大人何来说我胡言,你若不信可寻港里任何之人打听,也可亲去看这鱼,我一点谎都是未撒啊,且我宋氏饭庄祖训就是忠厚传家,父老乡亲无人不知,宋家子弟从来不敢骗人,你也可随人打听到的……”
洪祭师一拍茶几,腾地站起,又喝道:“放肆!该如何做还须你来教我?!好个祖训,怎地不见你遵?!却是如此狂悖!甚么自游入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当我昏聩?!非是私祭?那边那二人又是何人?”言语间,竟是伸臂遥指霍雨儿和石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