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成全(大结局)(1 / 4)

倏忽一岁过去。

于此之中自发生了如许多的大事。

先是皇帝发下诏书,追削忠亲王爷一切爵位、官职,贬为庶人。其家产抄没以充国库。其所属一切帮会、势力均自取缔。

欧阳国师告老还乡。

随后,皇帝又下罪己诏,赦一切与前忠王有染官员无罪,归罪于己身,并自退位,命其第三子,年方二十五岁的禹郡王查云琮继位登基。自家则去做了太上皇。

新皇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恩诏天下,所有渔家、农家、手工业者、店家,免赋税三年,与民生息。

渔家豁子彻底整顿,改组,由各方重订章程,组织新拓渔场,万勿使强夺渔牌等悲剧重演。

那船员老秋提及的裘侠虎等原忠王手下行凶作恶之党羽,皆被抓捕、典刑,一应被押下之刑案,均得审理。如原“四海丰”老板罗某一家灭门惨案的卷宗,即自老库中被翻找了出来重审,裘侠虎与那两位帮凶被处斩立决,不日便被推去刑场枭了首,京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被其仗势吞没的原“四海丰”酒店等产业,也是归还了被害原主的亲戚罗氏族人。涉及此案的原京城府府尹王大人,虽已告老,仍是被追夺了退休官员的身份,家产抄没,与忠王爷的家产一般,归了公。

霍雨儿家的大院也有那伶俐的地方官重新斥资修葺,备她回家再用。而家中一应追回财物,包括当年那未付至的沉船活金在内,均存放于西华城镇守府,等待霍雨儿去取,或者她只要告知她人在哪儿,官家自会派人去送。

莽山剑派于山门前发了公告,尊前传功长老骆飞为功勋太上长老,将行为不检的外门弟子蔡平、李同林逐出门墙,将前外门弟子秦德利于门派之内永久除名,并立霍雨儿先父霍启云铜像于门内墓地,以兹门人永久瞻仰。门内还决定永久弃养嗜血獒兽,派长老二人主持外门,加强外门弟子管束云云。

琴姨果生了一个男孩,田牛不会起名,田奶奶便给他起了个名叫壮壮。孩子很好,如其名字一般,健壮可爱。只接生时还是霍雨儿来帮的忙。有田奶奶指点,田牛出力准备一应物什,过程还算很顺利,母子俱是平安。

月前,三人终是提出搬走,因孩子要长大,不可永居樊笼。霍雨儿早料得如此,即送他们于陆路离开,安排了他们三匹马拉的大车,将四口人自送到了五集镇,日后如何,即由他们自去了。临行霍雨儿暗送了琴姨三道她手制符篆,如她需己时,即可捏碎,她盏茶之间必至。

只余自己,霍雨儿就是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秘境之内默默修持。然师父未传自己金丹境界之后道诀,《鱼经》之中也无有此等境界的修行之法,故唯自家边感、边悟、边修。好在当初师父曾偶然言及这金丹境界的原理和要旨,即为养丹熟、孕婴儿,要点不在精进,而在“养”“育“二字。她为琴姨接生一回,却是于这孕养婴儿上有了些许感悟,对自家修行确有帮衬。

故她也无甚心事,只在轻风明月之间,体那天心天意,悟那万物生发造化之中的玄妙,一边顺其自然地任自家丹田继续孕养金丹。每日晨里出阵倾听一次外界动静,日间即于那高崖大石上坐了,感悟自然之道,余时看看大海,或者夕阳。她近日越发有一种预感,那金刚海马可能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可师父却仍是行踪杳然,无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这一日,霍雨儿仍是闪身而出阵外,即向着四外撒开神识。整个世界诸般事物在脑海之中浮光掠影般地闪过,却是有一则消息让她心中震动——皇家第三渔船队昨夜靠京师港,连夜将捕获的金刚海马运至了天福居,又是放于天字甲号池中。

今日一早,天福居即是向渔家豁子报告了消息,并且委托它办理之后一应事宜。霍雨儿自是密切关注起此事进展来。

渔家豁子早不像以前沆荡,乃是将诸般问题都自审得通透,确系无误后,方向全大陆各大城发出这个消息,召集有意的祭师,于一个月后行那祭礼。

这一个消息在食客中便如引爆了巨大的火药桶一般。人们无不奔走相告,消息也如长了翅膀,向四下里迅速地扩散蔓延。

渔家豁子只是按章办事,但却有一桩重要之事乃是它所不知,而此事不只是渔家豁子不知,即是大陆各大世家也自不知,那就是这金刚海马非寻常祭师可杀,不达金丹境界,休想伤之。可惜此内容殊为隐秘,却只在霍雨儿手中的蜃龙头骨中方有记载。

但好在这次渔家豁子的通告发布之后,各世家、门派都是保持了缄默,其下的祭师尽都裹足。那极少数的散人祭师之中确是有人一度欲要应召,但之后又都偃旗息鼓去了。实都在嘀咕这鱼怪实力太过骇人,无人有那把握。不过好在还有霍雨儿。

就在通知后的第五日,霍雨儿突兀出现在渔家豁子京城总部,应召承接这次祭礼,此时已是时间上的最后之限,确除她外再无人应召。

只霍雨儿有一个条件,即是与上次祭礼相反,她不愿大张旗鼓地公开进行,只希望采取那最少人旁观见证的私宴方式。豁子征询天福居意思,其听闻是霍雨儿的意思,即是一顺儿应承。

一应事妥后,霍雨儿就在豁子和酒店人等陪同下来到了这万分熟悉的水池。只于那巨大的琉璃窗口处向内里望了,那金刚海马就是入了眼中。

这是一只相当巨大的海马,当然,是与各种其它海马相比而言。海马类的鱼怪都并不大,余者最大的不过三尺,于此类,霍雨儿最是熟悉不过。而这金刚海马却是有九尺高下,比一个彪形大汉还要壮硕高大,外壳之色棕褐,体形十分敦实。此际它紧闭双目,似精神内守,外表直如一尊雕像,看上去一片死寂。

酒店人言此怪捕捉之时便是如此,初时水手以为其是死物,但探其体内仍有心跳,即是知其还仍活着。但其凶名在外,无人敢于小觑,就是以足量加倍的麻药运输,入池后又加上了比之当初魔龙所用更结实的玄钢锁链锁住,连接着池周两千万斤的一体铸铁外壳,当是再脱不出去了。

霍雨儿只望着金刚海马出神,似在听人介绍,也似有些走神。

这金刚海马给她的感觉怪异。它外观似是完整无缺,但霍雨儿一眼便见得它受过伤。又轻柔而缓慢地以神识探察,再次确认,它确是曾有受过大面积的外伤,新皮虽已重新生长一定时间,一般人也看之不出与原皮有何不同,而于她的视觉与神识之下,却是万分地明显。且这海马神气枯槁,非是上鱼一等行三当有之神采,也似受过神伤。“难不成它是与那北冥幼鲲,或是南洋火凤生过冲突?”她暗忖,然具体如何实不得而知。通观下来,只是感觉它十分奇怪,但要想有条有理地表述明白却是不能……

转眼间二十余日即是过去,约定这日子已然到了。

早上霍雨儿来到师父家,对师父所坐之榻行了礼,喃喃祷道:“师父,那金刚海马果如你所说,自现了身。今日徒儿便将祭杀了它,圆你心愿。只望你能出现。你如出现,则一切都好;你如不在,那我之践诺就不完满……”

从师父房中出来时,霍雨儿略思索片刻,即顺手取了片玉简,心念过处,却是烙了当初自家得自魔龙龙珠的心法上去,揣于袖中。

心中忽动,又一扬手,当初师父烙印那片自己初入先天,刺青之前影像的玉简飞来,也是纳了袖里。

师父所赠软甲也自飞来,转身之间就已穿好了,外罩一袭白衣,上下前后整理停当。只今个穿这软甲却似又与往日不同,细一回忆,却又未比较出差别来,却不知是不是自家境界提升了的缘故,遂也不再去想。

只望空一踏步,即是到了海上,魔龙已生感应,早从海中冲出,几下振翅就来到了她身前,霍雨儿仍是坐了它头颈,任它飞去……

京城天福居天字甲号池边,一年余前那个为人群包围的广场,现下却很是冷清,除偶有洒扫小厮外,平日也无甚人来此。今日这里却站了一个青年,十八、九岁模样,一身玄衣,身形分外挺拔,乌黑的长发紧紧挽了髻,有竹簪插着。背上除背包之外,还斜插了两柄刀,骨黄色的刀柄斜向伸出了肩头,其质犹显莹润,似同黄玉一般,显是用刀之人分外勤加把握。

青年眼光明亮而有神,脸上线条如刀削斧凿,双眉斜飞几入于鬓,英俊而峭拔,一道浅浅直直的伤疤竖在眉心,为他的脸上增添了一丝冷厉。

初来时,他于这池边略徘徊,似缅怀何人何事。而此时,他负手而立,眼神却是望向远方。

不一会儿,他双目一凝,只见天空尽头处现了一小黑点,旋即,他聚拢的眉头自散开了,一缕笑意便在眉眼之间停下。不想这英俊的青年,微笑之时却是有那如暖阳般的魅力。

霍雨儿早已见了这青年,魔龙也知她心意,即向这边飞了来,它本快速,只几个振翅间,就到了这里上空,仰望之则是一片好大的黑影。青年仰望着天空,看这魔龙飞翔,而面前却是一闪,一身白衣、如瀑长发束于背后的霍雨儿已是站在了他身前。

这青年正是石坚。霍雨儿却是早知他赶了过来。经这年余光景,他再不是二人分别时气色,瞧神色身形,修为当不但尽复,甚或较之前最盛时更有进境。他背上双刀,不是那凶名已然远播的“红莲”和“雪彗”又是何者?

为何它们又回到了他手上?

这却是要说回那日。当时石坚醒来时,已是日照西斜,他自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那各色风景,飞瀑流泉,大漠孤烟,江南画舫,山巅云海,红枫古刹……但不论哪个景象,其中都有同一个身影陪在他的身边。那个身影穿着白衣,飘然如欲乘风,那如雪的娇靥和轻盈的身姿,如瀑般的长发,望着他时笑得弯起的眼睛……这姑娘绝美如仙女,娇俏又如山间的精灵。他虽从未见过这姑娘,但他却知道她是谁,她便是那个他朝思暮想之人。

在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是满面泪痕,但这身上却与睡前全然不同了。全身上下一如未用过那禁术之前,似还犹有过之。

他呆立许久,如愣怔般,直以为自己莫不是还在未追去寻霍雨儿之前?也惊疑那之后的经历难道是黄粱一梦?

但庭院在前,却都是今日风景,他实已然糊涂,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心疑自家做的乃是仙梦,梦中的仙人治好了自己?……

虽是万分不解原因,但好在,这好好的身体却是千真万确的。他高兴得难以自已,但又无论如何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发愣之时,他眼角瞥见桌上却是多了五件东西。双刀一鳞,自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伙计”,也原以为此生再无可见,而现下却是又真真切切地见了。剩余两物他随手拿起,乃是两锭十两的银子。

一抹笑就是出现在了石坚嘴边。“是你!定然是你!那我的伤,便也是你治好的了……”他不住喃喃,心中又酸又热,浑身那失而复得的澎湃劲力,使他直感自己如这世上最最幸福之人。

“只是,你在哪里?……但不过,我现在已是有家室之人,却是无法把这个身心,再全都与你了。只是若你有难之时,仍是必会有我。”石坚暗自心中发誓……

转眼就是今时今日。期间他听过霍雨儿与忠王爷决斗时以天人之姿、北冥幼鲲鱼魂横空出世,大战海中恶魔,以“血刀大法”诛除邪恶、拯救世人后飘然而去的故事,又是近日相继听闻超级海马出水,不久又是她出山应征主祭,修为似已入了金丹的消息,其中之心痛、惊讶、疑惑、费解、惊喜等等心绪都难为外人道,只是现下便是见到了自己无时不在期盼之人,他也终是看到了她的脸,完美得毫无瑕疵,美丽得夺人心魄,与那天大梦之中一般无二……

石坚身体颤抖,脸面也胀红,连呼吸都已失控……霍雨儿则是一丝停顿都无有,直接上前便一把抱住了他!只将脸儿在他鬓边磨着。石坚被她这一抱,身体都是一晃,旋即也是忘我地把双臂紧紧地回抱了她,就如那天拉她出水时一般,似也要将她抱得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两人的泪都在对方的颈间流淌,但他们都全然不顾。

抱了许久,二人终是松脱开来,各收了泪,只是满足地笑看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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