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霄默默听着,神情间也现出怆然之色,默默回忆着谭忌的音容笑貌,心中悲意丛生,却又突然惊觉,他修炼玄功多年,本已很难情绪波动,想不到如今却是情不自禁,看来内伤之重尤在估计之上,他面色不露出丝毫异态,淡然道:“侯爷真是矛盾,谭忌虽然是死在齐王手中,计策恐怕却是侯爷定的,如今又何必为之感伤呢?”
我傲然一笑,道:“我虽然一介书生,却有些傲气,这世间之人虽众,却多是碌碌无为之人,而其中佼佼不群者却是凤毛麟角,我生平最爱豪杰,不论是敌是友,都不会怠慢,只是可惜我终究是世俗之人,碍于身份所限,纵然是心中爱重,也要除之而后快,谭将军、段大公子都是世间豪杰,所以谭将军必须得死,而大公子你虽然今日可以不死,但是焉知我不是为了今后的布局,只是到时大公子不要怪我才好。”
段凌霄朗声笑道:“江随云果然豪爽,你虽然是文士,却豪情不减当世英雄,雍帝有你辅佐,难怪这般得意,凌端不过是个后生晚辈,你不杀他也就罢了,不过玉飞曾经刺杀于你,你为何不杀他,反而不惜代价留他在东海呢,这却不是妇人之仁么?”
我微笑不语,秋玉飞虽然武功精进,但是他生性爱好音律,厌倦世俗,这样的人怎会对我造成威胁,留他下来,一来是我欣赏他,二来也是因为将来有用他之处,杀一个人不代表厌憎他,手下容情不代表慈悲,这些事情岂是可以对人解释清楚的,何况我也无心辨白,就让别人认为我有妇人之仁不好么?
见江哲不语,段凌霄也是默然不语,他自然知道两人终是敌对,不能交心,可是这些许时候相处,段凌霄却觉得江哲此人虽然是文弱书生,却有林下之风,相处之际时而觉得如沐春风,时而觉得如履寒冰,令人生出不忍远离也不敢亲近的矛盾感觉,只可惜此人却是大雍重臣。
沉默片刻,我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吩咐道:“呼延,去取酒来,我要为大公子送行。”
呼延寿警惕的看了段凌霄一眼,下去召唤一声,不多时亲自捧了一个木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个酒壶,两个酒盏,我亲手提起酒壶,将两杯酒倒满,自己端起一杯,呼延寿端着托盘走到段凌霄身边,段凌霄坦然一笑,也是端起一杯。
我举着酒杯道:“大公子,你杀我侍卫,我斩你同门,两国交兵,你我乃是仇敌,此地只有乡野村酿,不过今日相逢也是有缘,若是无酒难以尽兴,不知道大公子肯否赏光。”
段凌霄一饮而尽,道:“今日交手,我败你胜,可是贵军虽然强大,却未必可以取胜,希望阁下珍重。”
我不与置评,只是缓缓喝下杯中酒,道:“大公子可惜没有领军作战,以你的机智果决,用兵应该不在我国陛下之下。”
段凌霄先是一愣,又露出淡淡苦笑,自己身为魔宗首徒,需得维持超然姿态,怎能领军作战,再说一旦陷身军旅,武功就难精进,自己乃是师尊嫡传,为了维系师门声誉,更是不能分心世俗之事,只是这种缘故如何能够对人说起。
送走了飘然远去的段凌霄,我心中也是庆幸,幸好这个人不是我的对手,令人带过受刑之后的凌端,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他愿不愿意去东海见秋玉飞,若是愿意就自己上路,凌端目瞪口呆之余,点头应允,向来他也没有面子再和我作对了。不过他离去之后,我委婉地请张锦雄暗中跟踪他去东海,若是凌端果然守诺也就罢了,若是他途中逃走,那么就将他杀了,想来谭忌将军也不会介意我杀了这样一个无信无义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