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逾回过神来,举目四顾,只见身后多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这些人都是他昔日的同僚,其中更有一两个是他的下属,如今他们都正处在一生中最颠峰的时刻,和两年来堕落沉沦的自己不同,他们身上的气势沉凝而自信。他轻叹一声,道:“不知道陈爷突然来寻逾轮,可是有什么吩咐?”他没有提及自己已经退出秘营之事,若是那有用处,不说也无妨,若是没有用处,他也不想给任何人嘲讽自己的机会,尤其是当着旧日同伴的面。
陈稹看着逾轮平静的神情,道:“两年前你欲离开秘营回南楚的时候,我曾向公子提出你知道的太多了,应该将你灭口,或者将你拘束在我们可以控制的地方,可是公子却没有同意,不过李爷暗中下了命令,你若是有不妥之处,准许我便宜行事。”
逾轮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抬起头道:“我知道,虽然当初有十年之约,可是公子能够允许我离开,更允许我自由自在地回到建业,临行更赠以重金,让原本已将多年积蓄挥霍一空的我不至于寸步难行,逾轮至今感激涕零,我也没有想到公子会如此宽宏大量,不过我知道公子素来谨慎,所以我知道身边一定会有人监视。”
陈稹叹息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要说出来,如果你不知道身边有人监视,我还可以对你宽容一些。”
逾轮眼中闪过嘲讽的神色,道:“对着陈爷和昔日的兄弟,我没有必要掩饰什么,我若是想不到身边会有人监视,恐怕才会让陈爷瞧不起吧?”
陈稹道:“半年前渠黄来看你,知道你境况如此艰辛,虽然恼你不自爱,却也为你担忧,回去之后他便提出将一些任务交给你,这件事情我想来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保证你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不过三月之前那个任务本来不该由你这种已经脱离秘营的人来做,可是渠黄替你力争,我也就答应了,毕竟你本来已经有了很好的机会。这个任务并不是我们迫你的,对不对?”
逾轮黯然道:“不错,这个任务我知道它的重要,也知道它的危险,之所以肯接手是因为事成之后,想必身边就不会再有你们的人监视了。”
陈稹道:“既然你接下了这个任务,就不应该因为私事坏了大计,可是你为了一个柳如梦居然和月影轩为敌,你难道不知道月影轩是谁的势力,因为今日之事,你可能失败,也可能被迫中途脱离,无论如何,都会影响到公子的大计。公子的规矩你应该清楚,因为私情而害大计,罪不容赦。”
逾轮额头渗出冷汗,他不是没有想到其中的危险,可是为了柳如梦他还是冒了险,他也想过事后补救的难度,也想过失败之后的下场,可是这些在柳如梦的倩影面前都化为乌有。他低声道:“逾轮既然身犯不赦之罪,任凭陈爷处置就是,只是我想不到陈爷会这样快就知道此事?”
陈稹冷冷道:“我本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来,想不到却在这里见到你的手段,将一个无依无靠的柳如梦捧上花魁之位,也难为你的本事,只是如今我只能取你性命,现在建业有很多人知道月影轩对付柳如梦之事,你不是还说给了尚承业听么,如果你死了,尚承业想必会以为是月影轩下手,这也是不错的结果。”
逾轮冷冷一笑,道:“陈爷何必强词夺理,秘营何时会牺牲自己人成就大事,不如说你早就有心杀我吧。”
此言一出,四周将逾轮围住的众人都是面色微变,目光轻轻瞥向陈稹。陈稹却是神色不动,道:“第一,你已经不是秘营之人,牺牲你也无妨碍,第二,我从不否认有杀你之心,只是你不该让我抓到机会。逾轮,你若现在肯回归秘营,我便放过你,你答应么?”
逾轮抬起头,面色越发冰寒,一个青年低声道:“四哥,你何必如此固执,回到营中有什么不好,你若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只需提出来,便可到大雍繁华之地安居,若是想要荣华富贵,也有进身之阶,都好过你在建业沦落。”
逾轮轻轻摇头,道:“我不想和兄弟自相残杀,我一个人也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陈爷可以动手了,我做出的决定绝对不会改变。”说罢,他丢下折扇,负手而立,身姿孤傲如青松,等着陈稹下令,他不是真的不想反抗,可是他真的不能对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出手,而且,他也知道,早在他被陈稹震慑之时,围上来的诸位兄弟已经将他的所有生路都封住了,既然一定要死,何必还要拖他们下水呢?死就死吧,他对生命早已不再在乎。只是为什么这一刻,眼前却浮现出一个朦胧的倩影呢?
看着神色淡淡,摆明了不会反抗的逾轮,陈稹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这个青年也曾是他训练出来的精英,可是自己却要亲手将他处死,神色渐渐恢复冷酷,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他早已发觉逾轮望着江哲的目光有的时候会带着怨恨,也曾对江哲提过,只是江哲却是但笑不语,但是如今,他既然把握了机会,就绝不会放过这个隐患,即使他的死亡会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也是如此。想及此处,陈稹淡然道:“杀!”
那些青年都没有丝毫犹豫,虽然面前是他们生死与共的同伴,可是上命绝不可违,这是秘营的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