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若是……
冉苍看着宁恒剑式一收,于落日的余晖中向他走来,那如春水般流淌的剑光,就被他我在手上。
心中的不甘与渴望,突然达到了顶峰。
若是、能早日与他相见就好了。
……
冉苍醒过来,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他躺在床上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梦境与现实,其实很容易区分,所谓的难以辨别,不过是有心沉沦的借口。
若是梦境如此逼真,若是现实如此痛苦,若是梦境与现实的时间一样,那又何必要区分现实与梦境?
冉苍按住自己的额角揉了揉肉,完全醒了过来。
沉溺于虚幻只是弱者的借口,真正的强者要将梦境化为现实。
一半求不得一半爱意缠绵有什么意思,将那一半的美好变为百分百才是他该做的。
冉苍起身,握住了床上的镣铐,它们曾锁着宁恒的腕子,他抚摸着,如抚摸一片温润的肌肤。
“阿恒……”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已是除夕。
洛书猜的没错,除夕夜宫中确实准备了宫宴。冉星辰焦头烂额。
大概是为了破除冉苍重病不愈的“谣言”,这次的宫宴办得格外盛大,冉星辰作为太子,作为冉苍“十分器重”的太子,免不了被分配些事务,也免不了被人奉承、套套近乎,更免不了他的几个好兄弟的处处陷阱,步步刁难。
幸好潜入的部分听风者帮了他一把,挡了被下毒的食物两次,挡了打算把他在大雪天推进冰窟窿里的婢女一次,破了给他和冉苍后宫的某个妃子下药关在一房的奸计一次。否者单单靠他在宫中的势力,还真不一定能好端端地站在这次的宫宴上。
冉星辰多年征战边疆,打下的威名多在士兵中流传,将他召回宫中,冉苍未尝没有将他与军权隔开的打算。
冬日的夜黑得早,宫里难掩热闹景象,也难掩角落凄凉,冉星辰站在角落看了默默垂泪的小婢女一眼,按了按眉心,不知道这宫宴结束之后,他还能不能赶过去和师父师兄弟一起吃顿饭。
宫里渐渐地热闹了起来,冉星辰整理衣冠,带上一贯温和的笑容入席,期间免不了官员的谄媚恭维,现在谁不知道太子深的皇上宠爱,已经开始让太子接触朝廷之事。
冉星辰一一微笑寒暄,滴水不漏,若是以前他没准真的会对冉苍感激涕零,以为这是父亲圈圈的护犊之情,现在看明白了自己喊着父亲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又有了同门的帮忙,对各地要事了解得清楚,才明白那所谓的“要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随手批阅也是无所谓的。
真正的东西,他被防得看不见丝毫。
所谓的宠爱有加,其实不过是将火力引到他身上罢了。
冉星辰向皇上皇后行礼,冉苍微笑点头示意他坐下。冉星辰迎着或是谄媚或是嫉妒的目光,缓缓坐到太子之位上,想起冉苍的样貌,不由冷笑。
皇族不习武,但是比寻常百姓长寿,往往有一百二十余年的寿命,但是大多数人也不过活个匆匆数十载,就因着各种奇怪的原因化作一抔尘土。
冉苍是个例外。
他活得太久了,他练内功,习武,样貌身体比他的几个儿子甚至都年轻,年轻得让他们不安。
武功练到极致,寿命可以长过几个王朝的兴衰。
他的那些好兄弟们已经担心很久了,担心还不等那个契机,自己就已经老了、死了。
为了镇压这些蠢蠢欲动的儿子,冉苍将冉星辰推上了太子之位。
但是冉星辰将锋芒在这些人面前藏得很好。
有一些人是巴不得他继位的,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虽然胸中有沟壑,但是体弱多病,又不能习武,现在后院竟无一人,若是坐到皇位上,也坐不了多久。。
让一个病秧子兄弟坐上皇位,总比与父亲争夺要好,免得最后还要背上一个杀父篡位的名号。
不过依旧有一些人,比如老五,他想这太子之位已经很久了。
“砰!”
爆竹声响了。
冉星辰敛了眸子,收起万般情绪,等待开宴。
***
醉仙楼里相当喜庆,相当热闹。
后厨叮叮当当做得热火朝天,苏大厨今天终于随着方尚清回到了醉仙楼,挽着袖子和刘大厨抢灶台,非要展示一下自己这几日补汤功力的进展,周大厨佛系地为糕点摆盘,摆到最后发现少了一块,梅花缺了一角,像是被虫子偷咬了一口,顿时怒吼声冲破厨房:“掌柜的!你是不是又偷吃东西了?!”几个学徒勤勤恳恳,生怕动作慢了给正在比拼刀工的吴大厨和田大厨拖后腿。还有几个默默围住门口,看着偷吃被抓住的掌柜。
洛蛰带着小二安排布局桌椅,偌大的醉仙楼灯火通明,时不时看看后院,那里琴棋书画俱全,都是准备的今夜的节目。
而大堂柜台处,洛晴带着方思远、章澄和郑奇在赶工包红包。方思远离家太远难回去,给家里飞了书信,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洛书觉得章澄郑奇都不错,就干脆叫他们将家里人一起接了过来吃年夜饭,章澄家中只有一个老父亲,郑奇家里倒是人多,父母爷奶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只有五岁的妹妹,但是心地淳朴善良,想来能养出这样孩子的家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洛晴忙得满头官司,抱怨掌柜的这心也太大了,哪有叫账房发红包的。嘴里抱怨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核对着包,方思远与章澄相视一笑,摇了摇头,郑奇笑嘻嘻地摸摸洛影的脑袋,把钱和红纸给他,让他帮忙包。
“小影你也上学堂了,是时候为你哥哥帮忙了。”
洛影笑着做了个鬼脸,跳到洛晴身边,“我帮哥哥包,才不帮你包。”
过了半年,他性子却变得更为孩子气,这是好事。
雷世苍、韶斩、空中楼阁都被邀请过来一起,期间韶斩去做了一道菜,一不留神把锅给烧穿了,然后像只花猫似的被赶了出来,她难得一脸茫然,任由雷世苍擦去她脸上的脏污,喃喃着,“这不对啊,明明是按着菜谱来的。不对不对,加‘些许’是多少啊?加‘少量’又是多少啊?”
雷世苍头疼,悄悄带着韶斩流进厨房,给韶斩炒了一盘番茄蛋,铁塔似的汉子拿起锅铲来,居然也像模像样的。
洛书看着两人,一会想这两人究竟是在一起了没,一会想不久前韶斩见自己时,看着自己雪白的头发居然还能叫出一声“洛洛弟弟”,直到二零八八把一块糕点递到了眼前,才收回了注意。
烧穿锅底的不仅仅是韶斩一个,方尚清秀了一手烤肉之后,曲青邪不服气地冲进厨房,把锅炸了一个窟窿,然后被气急败坏的大厨们赶了出来。暗搓搓地想去吃点方尚清的烤肉,愕然发现四师弟兰追一手握着自己的匕首,匕首上插着一块烤肉,吃的正欢。看周围的师兄弟看着自己瞠目结舌的样子,带着白泽面具的兰追不好意思地解释,一看见烤肉就想起师父的烤肉,然后就觉得大师兄烤得特别好吃,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此言一出,几位师兄弟当即脸色一黑,想起了被师父的烤肉支配的恐惧,他们七人中几乎所有人都掌握了一手下厨绝活,其中缘由洛书功不可没。至于为什么说是“几乎”,概因为曲青邪真的完全没有厨艺天赋,完美地遗传了洛书的厨艺,两人在崖底十年就吃了十年的黑暗料理,也难怪曲青邪上崖之后物极必反,嘴挑地厉害。
洛书更惨,方尚清烤肉的手艺没的说,后来几乎都是他做饭,等曲青邪来了之后,伙食一朝回到解放前,也难怪曲青邪在询问自己大师兄的时候,洛书想到的全是烤肉,以至于曲青邪啃着焦炭似的又苦又腥的肉,对素未谋面的大师兄向往不已。
子车筹和子车痕摘下了斗笠,想着肉都开吃了,不如就先吃些垫垫肚子。子车痕拿出一排小刀惊煞众人,看着某位圣手熟练的动作,顿时身上一凉,子车筹端着小盘子,老老实实地接受投喂。
百骨知看看几位师兄斯文的动作,又看看烤得外焦里嫩,金黄酥脆的肉,一刀下去砍掉了半条腿,被师兄们追着打,方尚清无奈地摇摇头,早就料到这群家伙们不安生,幸好他烤了两头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