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雇佣兵我们还是怕的,他们有枪,孩子要是落到他们手里就会被送去当儿童兵。我们每个人都搞了一把小刀揣着,防身用。雇佣兵一直没来,街边却贴出了广告,说无家可归的孩子可以去城外的某个地方落脚,有温暖的床铺和火炉。可我们都野惯了,怎么会相信那种广告?那种广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女巫立了牌子邀请孩子去她的糖果屋。冬天来了,我们越来越难弄到食物了,有时候会连续饿上几天几夜。我忽然想到了那个广告,起意去看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镇子外面是山,山上长满了橡树,我去的那天正下雪,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最后雪没过了膝盖。那地方根本没有门牌号,我只能凭着广告上的地图摸索。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橡树林像是巨大的迷宫那样,我怎么都绕不出去。我看到雪地上有野兽的足迹,吓坏了,我觉得自己走不出那片树林了。越是害怕就走得越快,走得越快体力就消耗得越快。我几天没吃东西了,身上只有一件薄外套,摔倒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了。救我的是一条很大的圣伯纳犬,它的脖子下面拴着一个小橡木桶,橡木桶里灌满了热水。它受过训练,走到我身边,打开橡木桶上的阀门,让热水流到我嘴里。然后它咬着我的衣服,拖着我穿过树林,它停下来吠叫的时候,我看见了一间种满了雪松树的西班牙式庭院,它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烟囱里却冒着暖和的烟。直到今天我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是一场奇幻的经历,那只叫伯纳德的老狗,一定是个变化成狗的德鲁伊。”
恺撒偷偷地看了一眼雪,这个女孩醒了,正瞪着大而空灵的眼睛听阿巴斯讲故事。但阿巴斯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恺撒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雪乖巧地点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院长,他是个秃顶的老头子,裹着厚厚的睡袍从屋子里冲出来,看到我的时候显得很开心,说广告贴出去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有孩子来。他把我带回屋子里,让我用热水泡脚,给我吃热乎乎的糕饼。他没有人照顾,凡事都得自己亲自动手,但他似乎很高兴招待我这个客人。我甚至在他的别墅里住了一晚上,因为我缓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平生第一次睡在有条纹的棉布床单上,旁边还有个壁炉。”
“第二天早晨,他带我在庭院里散步,穿着有长拖尾的睡袍,就像是拜火教的僧侣。他给庭院里的每棵树都起了名字,一棵一棵给我介绍。他带着我堆雪人,又从书房里拿来玻璃球给雪人当眼睛。在那之前我从来不堆雪人,我看到别的孩子堆的雪人,就上去把它们的头踢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跟老头子一起干堆雪人这种蠢事,也许是因为他是对我最友善的大人,以前我遇到的大人,好心的也不过是远远地递给我一点吃的。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他问我愿不愿意邀请我的朋友们一起去他的别墅里住,他说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很浪费,多几个孩子会热闹一些。”
“我回到镇上,给我的兄弟们讲了老头子的别墅,有的人嘲笑我,说我在编故事,有的人想去看看。最后我们还是一起去了,老头子招待我们在他的长餐桌上吃饭,晚餐有牛肉和我们没见过的芦笋。圣诞节快到了,我们每个人都有圣诞礼物,我的礼物是一双厚羊毛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