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角那副座位窗外,就是一片旺盛的野草,虽是深秋,依旧长得茂盛茁壮。窗子支着,雨水浇在上面,发出“淋淋”的响声,然后再流到野草的茎叶上,偶尔有风吹进来,拂动着那位酒客的衣袂。
那位酒客头发上束着丝制的巾子,穿着一袭葛黄色的团领袍衫,颌下有一部稀疏的胡须,脸色微微有些发黄,但是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葛黄袍子的年轻人起身向他见礼,笑问道:“可是尤兄?”
五旬老者微微颔首:“某正是尤浩洋!”
黄袍年轻人微微一笑,肃手道:“尤兄请上座。”
尤浩洋犹疑地瞟了他一眼,脱靴登榻,在案几后面跪坐下来,黄袍年轻人也撩袍坐好,抄起酒杯,右手举杯,左手托底,向他行了一个很客气的敬酒礼:“秋雨苦寒,尤兄请先饮一杯,祛一祛身上的寒气,咱们再慢慢谈。”
尤浩洋是被那个耳目人赵逾邀请来的,赵逾下了一番大力气,终于找到一个有可能知道苗神客下落的人,但是要想从这人口中问出苗神客下落却并不容易,尤浩洋只稍稍露了一点口风,索酬极高,赵逾便安排他与杨帆直接见面。
杨帆乔装改扮了一番,便与他约定了在此处会面。
尤浩洋其实官职不高,他只是一个邸吏,进奏院里的一个邸吏。
进奏院就相当于后世各省设置的驻京办事处,负责为省中大员做些上传下达的事情。能在京里设邸吏的,都是一方诸侯,他们设邸吏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上报辖内情况,而是为了方便他们随时了解京里的情形。
那时代交通不便,讯息不灵,地方大员们岂能坐等只与自己有关的消息经由朝廷方面传达过来,他们自然要安排一些情报人员在京里随时打听朝堂上的一举一动,这些人不但负责替地方大员打探朝中消息,也负责替他们联络京中权贵,交通感情。
因此,邸吏是个很肥的差使,地方大员们在别的地方都能省,却绝对不会在邸吏的资金方面小里小气,所以邸吏都是肥得流油,可是凡事皆有例外,尤浩洋这个邸吏,现在过的日子就比黄莲还苦。
因为尤浩洋好死不死的,乃是于阗都督府设立在京的进奏院邸吏。
于阗本是安西都护府下辖的一个军镇。
贞观二十年的时候,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向大唐请求和亲,李世民提出让他割让龟兹﹑于阗﹑疏勒﹑朱俱婆﹑葱岭五国为聘礼。乙毗射匮可汗阳奉阴违,表面答应,和亲后却不肯割让,大唐便动用军队强行接管了这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