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刑部各司上下人等都在忙碌着,唯独杨帆这位“小刑部”的主事堂官高卧不起。
当罗令奉陈郎中之命蹑手蹑脚地走进他的公事房,绕到屏风后面时,只见杨帆把被子横搭在身上,已经睡的熟了。
罗令忍俊不禁,站在榻边偷笑了一下,这才上前轻轻一拍杨帆的肩膀,唤道:“郎中?杨郎中?”
“唔?”
杨帆睁开眼睛,眼神飘忽了一下,便马上清亮起来,一下子定在罗令的脸上。
杨帆的眼神很亮,于内室昏暗的光线下更透着锐利,罗令有种被刺了一下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才躬身道:“陈郎中请杨郎中过去,一会儿共进午餐。”
杨帆翻身坐起,穿好官靴,起身正了正衣冠,便随着罗令走出来。
杨帆倒不是佯姿作态,他方才是真睡着了,他一个人躺在那儿想定了心事,倦意不觉便涌上来。
一方面是因为昨夜与小蛮恩爱时近三更才睡,另一方面也是受了时令的影响,所谓春困秋乏,此时正是初秋时季,无所事事之下自然便觉困乏。
他这一觉睡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补得神完气足,到了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只觉空气清新,杨帆不禁挺起腰来,抻了抻身子,只听浑身的骨节嘎嘣嘣一阵响,仿佛铁锅里翻炒的黄豆一般。
罗令暗暗咋舌:“这人好强壮的体魄,不愧是武将出身。”
转念想到太平公主,罗令心中不免又闪过一丝暖昧的感觉:“难怪能得到公主殿下的青睐,原来……嘿嘿!”
因为时近正午将到午膳的时间,所以各衙各司办事的人员已经自觉地不再于此时过来,陈郎中宽敞的办事房里冷清了许多。
杨帆进了套房,只见外间屋里只有两个书办在那儿誊录着什么,余外并无他人。
杨帆随着罗令又进了里屋,就见案上堆着高高的案牍,仿佛歪歪斜斜的一堵城墙,足有两尺多高。陈郎中伏于案上奋笔疾书着,从案牍顶上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晃动的幞头。
听到杨帆到了,陈东抬起头来哈哈一笑,将笔搁定,从案后绕出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殷勤备至地笑道:“杨郎中,请坐,快快请坐,今天新官上任,感觉这刑部里如何呀?”
杨帆笑道:“你我同僚,今后要长期共事,这般客气作甚么。杨帆表字元芳,陈兄唤我表字就好,如此也显得亲切些。”
杨帆这表字还是狄仁杰为他取得,只是后来二人“分道扬镳”,这加冠礼便未为他举行。杨帆来往密切者多是军伍中人,这些人很少学文人那套东西,亲近的人只管按照他家中排行唤他一声二郎,所以自及冠以来,他这表字却是头一次拿出来使用。
陈东论级别比杨帆低三极,论职务比杨帆矮半格,原本没有资格称他表字,可是无意无意间他却忽略了这一点。陈东欣欣然地答应了杨帆的要求,又与杨帆互通了表字,原来这陈东表字叔治,倒也雅的很。
陈东邀他坐下,指指那案头堆积如山的公函行本,苦恼地摇头道:“唉,这刑部里真是忙啊,元芳,你看为兄这一上午连头都没抬过,依旧有这么多的行本来不及处理。元芳如今来了,我这省心多了。”
杨帆微笑道:“说来惭愧,小弟刚来刑部报到,各位同僚都还没有认熟,事务上更是生疏,难以为叔治兄分忧,叔治兄……还得能者多劳啊!”
陈东叹笑着摆摆手,岔开这个话题道:“元芳闲来无事时不妨四下里转转,几天功夫下来,这刑院里的同僚也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