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宾之淡淡地道:“宾之没有犯什么错,被族谱除名,是因为宾之自请开革。”
崔湜蓦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卢宾之。
卢宾之慢慢坐下,微微仰起头来,一脸缅怀声音幽幽地道:“这几年,家祖从无一日露出过欢愉之色,他老人家一直在思念家兄,小弟也时刻记着,家兄的大仇未报……”
卢宾之轻轻舒了口气,望着崔湜道:“宾之幼年时家父便已仙逝,家兄对宾之来说是亦兄亦父啊。我想,家祖临终时最大的憾事,就是家兄的大仇不能得报,宾之应该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
崔湜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他的兄弟有卢宾宓一般际遇,他这作兄弟的也会念着替他报仇,可是,如果要他付出家主之位的代价,他能做得到吗?崔湜忽然有些惭愧。
卢宾之道:“家祖过世后,宾之作为嫡房嫡孙,本应接掌卢氏阀主之位。然而家兄惨遭横死,家祖抑郁而终,宾之岂能坦然接掌权位,心安理得地做那一家之主?所以,宾之自请驱逐,宗谱除名,如此一来,也就不算违背家祖所发的毒誓了。”
卢宾之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没有露出丝毫怨恚之意,可崔湜知道,他的恨分明是深入了骨髓,所以才说的这般平静。感觉到卢宾之的这股执念,令他不禁心生一股寒意。
在一个大家族中,一族之长的位置和一国之君的位置一样,是无数家族子弟从一懂事就企望的最高目标。不过,这个位置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命中注定的,它的争夺从不像皇位的争夺那样血腥残酷。
世家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先天就有着生存延续的种种优势。对外,这种优势主要体现在一个个王朝消亡与兴起的过程中,尽管城头变幻大王旗,却很少会对世家大族产生致命的冲击。
新的王朝统治者一定会用最残酷最冷血的手段消灭旧王朝的统治者及其一切有统治继承权的人,但是对于在地方上根深蒂固而且不会对其统治地位造成威胁的那些世家大族,却会采取拉拢吸纳的方式以巩固自己的统治。
而在家族内部,各房各支也很难像皇子们争夺皇位一样激烈,因为世家不是世间最高的统治者,在他们上面还有朝廷,在他们身边还有盘根错节的其他各大世家,高高在上的王法和盘根错节的制衡保证了世家内部的竞争必须是平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