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正在此时,街鼓敲响了起来,陆其中舒了一口气,正好来交班的另一位狱丞张安推门进来,“其中,昨晚忙活了一宿?”
“可不是吗,圣旨下来了,杨家兄弟三个赐死,高常待已然回宫缴旨了,其他的牢犯怎么处置听卢大人的,这是尸格,这是杨馀临刑前写给他家长姐的信,回头你交给卢铉就行了。得了,我回了,这一晚可累得不轻。”
“好了其中,交给我,你歇着吧。”张安接了东西,向摆放尸体的房间张望了一下。
陆其中推门走出尚书省大牢,雪过天晴,碧空如洗,地上的积雪在阳光下有些刺眼,陆其中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然后向大牢后面的巷子走去。
陆其中的老婆在西市开了一间绣庄,妻弟、儿子和老娘都在铺子里帮忙,陆其中隔几天才回去一趟。尚书省后巷子空着几间房子,几个没有家眷的狱卒、杂役首领都安置在这里。陆其中走进自己的房间,关好门窗,伸开手看着手上的这个小球,这是犯人囚衣上撕下来的一块布,展开这布条,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字:“救杨济,太合王旻,史”,另外一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
“杨济?是谁?哦……那不是杨矜的儿子吗?”
前阵子,陆其中和一个狱卒聊到儿子长了桃花癣,痒得不行,治了好久还是痒,杨矜听到了,给他写了一个方子,还问到他儿子有多大,说他的济儿下月就满十岁了。
“史敬忠要救的就是他?昨晚王洪说要绝杨家的根苗,就是要把他也给……杀了?可圣旨明明说是流放的呀,本朝钦犯都以流放居多,除了十分重罪少有处死的,更不用说家人了,这王洪和李相爷真有这么大的胆子?真有这么狠?太合王旻……王旻……没听说过这人啊,和史敬忠认识,还能托付这种事的,怕不也是个道士吧?”
陆其中沉吟半晌,他知道史敬忠之所以把这布条给他,也实是无可奈何之举,一定要拼死一试,大概是想赎赎自己卖友的罪恶吧。可这史道长也不想想,此事一旦不慎泄露,或是所托之人举报,不光毁了他史敬忠自己,陆其中和那个太合王旻恐都难逃干系,杨济就更不用说了。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并非不善,只是又弱又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其中咬了咬嘴唇,思忖着如何找人,这时院子里突然有响动,一只黑猫喵地叫了一声,将陆其中屋子的窗户推开一道缝,钻了进来,原来是住在隔壁的一个熟人早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地活动身体。此人姓于名太平,在尚书省任书令史,平时抄抄写写,递送公文。陆其中推门出来,拱手道:“太平兄,起得早啊!这一大早就赏花,好雅兴!”
于太平正一边舒展身体一边在端详着梅花树的花苞,回身笑道:“其中兄,你这是刚回来?”
“可不是,刚下夜,昨晚杨矜他们哥仨奉旨自尽了,忙了一宿……”
“这可是真的?杨中丞……唉……”于太平大为震惊,本想感叹些什么,想了想又把话吞了回去,只是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