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济听了又流下泪来,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解差大声喊叫道:“起来!起来!装死呢都?都起来赶路了!”
张瑄拉着杨济,不着痕迹地蹭到了男丁队伍的最前面,阿九紧紧跟在后面。张瑄回头看看,解差正在后面把走得慢的几个往前赶,于是回身把阿九打了一下,大声说道:“阿九!你这狗奴,这是看杨家败落了就敢欺主了是吧?你家小主人就在这里,还不跟上,拖拖拉拉的,怎么不走在一起?”最后一句他特意说得大声,好让前面的杨夫人听见。
“闭嘴!还敢拿主子的款儿,再这么大呼小叫的,别怪爷的鞭子不长眼睛,说你呢!瞪什么眼?快走!”一个差役听到张瑄叫喊,立刻张牙舞爪地冲过来。
前面的女囚们听到喊叫声,都回头张望。杨夫人看到张瑄这么一闹,心下不觉纳罕:“张瑄熟知阿九,怎么突然如此呵斥他?是不是有什么弦外之音?”当下仔细琢磨了一会张瑄的话,扯了扯小螺的衣袖,低声说:“咱们慢些走。”便故意落到了女囚的队尾。
张瑄看杨夫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稍微放了点心,拉着杨济和阿九往前靠去。阿九和小螺聪明地走在外面,挡住了解差的视线。张瑄小声说道:“济儿,无事便罢,有事的话紧跟着我,阿九,你护着夫人。夫人,如有乱子,跟紧我们,不要乱跑!”杨济、阿九点头,杨夫人回头看了张瑄一眼,也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进了山,没有下雪,但风更冷了一些,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大概十里地,未时已过,山里天黑得更早,解差们连声催动流犯们快些走。大路向右转去进入了一个山谷,张瑄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心下不觉有些忐忑:这条路挺宽,是个缓缓的上坡,两边的山坡很陡,巨石丛生,是条“夹心路”。张瑄心里一惊:“若是在此设伏,恐难逃脱……”他回头瞟了一眼马车,那马车正跟在队伍后面慢慢悠悠地走着,车上一个解差充当车夫,车里应该只有解差的首领刘达。
张瑄还没回过头来,忽然一声尖厉的呼哨响起,从山坡两侧冲下来二十几人。他们身着黑衣,并未骑马,手持短刀,从山上奔袭而下毫不拖泥带水,动作利落迅速,张瑄大惊,连忙大喊道:“有强人!有强人!”一喊之下,所有人都抬头四望,看到两边山上黑衣人冲下来,队伍登时大乱,惊叫哭喊声四起。
解差们都愣了一下,谁也没想到在这天子脚下会碰到劫匪强人。这些解差都身负武功,身手还不弱,所以不似流犯那么惊慌,而且解差们日常必练的本事就是反截杀的套路,因此当下十余解差几乎同时大叫:“全部蹲下,围在一起!不许出声!全部蹲下,围在一起!不许出声!”一边喊叫,一边将人群往路中间驱赶,团团将他们围了起来。
刘达原在车里躺着打盹儿,听到外面大乱,一个挺身直接跃出车外,正在此时,黑衣人也都冲到了流犯围成的圆圈外侧。刘达一声长啸,双腿轻点,直接跳上马车车顶,朗声说道:“我乃朝廷委派押送钦犯的解差刘达,还望各位侠士不要为难在下!如要求财,刘达双手奉上;如误踏了贵宝地,还望原谅则个,行个方便!刘达在此谢过了!”刘达还是有些功夫,话说出来看似不甚用力,却清楚地把每一个字都送到了人们的耳朵里,原本喧闹的山谷忽地安静下来。
刘达知道这些人并非劫匪,劫匪的日子没这么好过,不会是这样整齐划一的打扮。这些人的身手轻盈利落,训练有素,实力绝不会在这一行解差之下。刘达隐隐感到碰到了硬茬儿,心下有些焦虑起来,他想露露功夫,让对方不敢轻易动手,能谈条件就好,谁知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只听“嗖”的一声,一支袖箭迎面御风而来,刘达急忙闪避,却被侧面射来的另一只袖箭在脖子上穿了一个洞,电光火石之间鲜血喷涌,尸体跌落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