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真是好笑!”这是武仁的声音:“我说你们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看见没有?这是刑部捕头的腰牌!我们办的那是圣上钦点的大案,砍几棵竹子怎么了?要是耽误了时候,让案犯跑了,你、你,还有你,与钦犯同罪,知道吗?别说你们,就连卢道长恐怕也得一块跟着砍脑袋。知道你们卢道长为何没来吗?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索性装着没看见,看看,这就叫聪明!要不人家当监院?你们一个个脑子那叫一个不够使的,会不会看眼色办事?以后还图不图个前程了?动脑子想想:为什么叫你们几个来看林子啊?稍微聪明那么一点儿就摊不上这种差事,苦活儿累活儿不让傻蛋干让谁干?唉?你们怎么走了?”接着就是几个人的哄笑声。
武艺听了心想:“竟不知这厮这样能说!活脱脱一个流氓啊,不让他干捕快真是白瞎了材料……”
接着陈世良的声音响起来:“武仁啊,我当初以为你和你哥除了脸像、声音像,别的就没什么地方像,现在看来,这挑拨离间的本事真是像到骨头里了,唉,不是骂你,是夸你呐,不管怎么说,这本事真是有用!”
“哈哈哈,怎么样?我就说我跟我哥差不到哪儿去,说真的,就他那个四品大员,我干不一定比他差。”武仁得意地哈哈大笑,武艺在崖上只听得五内俱焚:“这个缺心眼儿的蠢货!”他白了一眼身后偷笑的陶三,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地转到大石之后。
陈世良他们砍了几棵竹子,竹林中露出一条窄窄的仅够一人通过的缝隙,继续前行,连砍带走的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竹林中间的那个小院门口停了下来。吴清云正坐在院儿里分竹篾,抬头见到陈世良几个,好似已经知道他们会来一般,笑道:“陈捕头如何有闲来我这小院一坐啊,来,坐下喝口水,我这里的水可不一般,这终南山的山泉最是甘洌,早年间陛下来时,还赞不绝口。后面那位道兄,不用躲躲藏藏的了,一起来啊!”最后一句话,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那声音的大小控制得恰到好处,正好送到远远地躲在后面的武艺耳朵里。行迹已露,再藏也没什么意思了,武艺赶紧起身,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其实自王旻等人离开金仙观,后与崔百里相遇,再到陈世良、武艺分头折返,吴清云始终在远处观望,他想看看王旻等人是否随车带着杨济返回长安,直看到最后,他猜测幽无迹并没将杨济送还给他们,而是带走藏了起来,于是又跟着武艺他们,直看到陈世良开始在竹林里开路,才绕路先行回到了竹舍。
陈世良背着手走进院子里,他知道这老者是谁,他师父的妹妹,也就是他称作“姑姑”的那个女人就是因他而疯,也算是因他而死。虽然姑姑疯起来就没命地打他,但陈世良心里最亲的人仍是姑姑,他知道她是因得了病才如此对他。在没疯的那五六年里,她是这世上唯一给陈世良母爱的人,她给他做新衣新鞋、做好吃的,帮他洗头发,听他讲笑话,还教他功夫,那几年在陈世良心里是这辈子最好最美的日子,他亲眼见到被疯病折磨的姑姑红颜逝去,变成了满头枯发,面色萎黄,身形眍的疯婆,而这一切都是因眼前这人而起。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吴清云面前,一言不发地审视着这个人。
吴清云眯了眯眼,他第一次被一个年轻人看得心里有些紧张,恍惚间,他仿佛觉得已不知多少次入梦的陆奇音就站在他面前,就这样不带一丝情感地望着他,他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可能知晓天下所有的事,但唯独对陈奇峰、陈奇音兄妹俩的事不敢过问,这几十年间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没主动打听过,因此他也并不知道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隼王”就是陈奇峰的高徒。他笑了笑以掩饰心里的些许不安,指了指对面的小竹椅,对陈世良说道:“坐吧,隼王之名久闻于耳,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敢问……”一言未尽,陈世良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地说道:“在下正在缉拿一个逃犯,他好像曾经在此停留过,不介意的话,我等要在此搜检一番,望阁下给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