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气,明天我就去。快回吧!”苟平川看二白走远,自己回衙办差。
王旻、姜无、齐岳回到长安次日进宫见驾,圣上和贵妃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大排筵宴,与三位先生洗尘,一时间欢歌笑语,灯彩佳话。酒过几巡,李隆基刚要举杯祝酒,却有一位道人起身,向众人施礼道:“陛下,小道李华周在此斗胆向太合先生进一言,不知陛下是否准许?”
李隆基打量了一眼这位李华周,此人身量不高,却结实敏捷,圆墩墩的面庞,声音洪亮,可能是多喝了几杯,现下面色红润,说话声音都有些大。李华周在南岳一带享有盛名,也是一位声誉颇佳的修道之人。李仲钦举荐他的原因据说是因为此人在药石、炼丹方面广有造诣,此前进献的“三生丹”,李仲钦试用后颇有效用,因此大力推荐给陛下。与王旻等人的内敛不同,这位李华周要张扬一些。王旻认为药饵丹方固然有益健康,可利长生,但不可执着于此,所谓“自爱自养”,得长寿者,本当知自爱自好自亲,以此自养,乃可无凶害也,绝不能一味迷恋丹药,有些丹药不仅不能延年,甚至会对身体产生极大危害。而李华周认为人生而或结壮或羸弱,非一己之愿,这种自出生就产生的差别只有依靠丹药的力量才能逆天意,得长生,“我命由我,不由天地”便是此意,否则张果、徐宁等人如何可得几百年寿数?虽意见相左,但王旻与李华周两位仍然客客气气,不料在这皇家盛宴上,李华周突然起意要向王旻进言,李隆基顿时兴起,点头笑道:“如何不可?都是自家人,道长随意!”
那李华周深施一礼,对众人道:“太合先生佛道兼通,学养丰厚,乃几百年间难得的大才,陛下慧眼识才,爱贤若渴,实乃我大唐之幸。只是,以在下浅见,这盛世美景、侈衣美食固然可喜,然对修道之人来说,贪恋于膏粱锦绣之间,如何克己精进?恐于修道无益,太合先生乃我辈中之翘楚,似我等晚辈后学皆仰望之、效法之,岂可因一时之荣耀欢愉,舍弃了百年精修,实实令人痛惜,失望之至!另有些不学无术者,见圣上崇佛乐道,便将自己打扮成得道高人,混入宫廷,妖言惑众,令民众趋之若鹜争相效法,百姓中竟有因此丢失性命者,此诚我辈听之任之之过。在下修道经年,实为我道学正本清源方出此言,冒昧陈词,有辱清听,还望太合先生从谏如流,采纳小道之言。”一言既出,大殿之中众人不禁纷纷议论,有人频频点头,有人却不以为然。
李隆基一听之下,心中愀然不乐,他与贵妃对太合先生、冲合先生的礼遇的确超乎常人,却并非因他们向自己敬献了什么丹药和宝物,而是他们令自己深感愉悦,这种愉悦是一种心灵上的放松,是贵妃、朝臣、儿女都无法给予的轻松和解脱,王旻、姜无他们的样子,便是他向往而又无法企及的通达人生。并非王旻等人贪图享乐,事实上王旻和姜无已几次提出要离开长安,只是李隆基舍不得而已,而李华周言语之中“不学无术之徒”直指姜无,此中情由全因传言而起,并非姜无之过,李华周不知深浅、不分皂白的所谓谏言在李隆基听来实乃小人之心尔,他面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王旻已站起身来,他笑容可掬地对众人施礼道:“呵呵呵,华周用心良苦,在下正好借此良机多讲几句:小弟姜无,号冲合,与在下一同修道多年。记得刚来长安时,姜无曾谓陛下:太湖之长青藤食之可以延年,并特奉上含有长青藤的“十清散”,此散丹有清瘀散结,舒肝养脾之功效,彼时圣上连日操劳,肝郁脾虚,此丹恰好对症,一用之下身轻体健,大有功效。谁知此事传出宫廷之后,令长青藤一时被哄抢不说,民间食之还有中毒者,实不知长青藤须得十几味药相配伍方可食用。一句传言,令堂堂冲合先生竟被当成了骗子,实实冤枉冤哉!”
“哈哈哈,朕可为冲合先生一证,来,朕要敬冲合先生一杯,先生受委屈了!”李隆基笑着举杯,姜无站起来满饮一杯,哈哈笑道:“陛下言重了,如能利国利民,当成骗子又如何?只是因此事令陛下烦扰,臣心中难免不安。前日还向师兄提起,应趁我大唐兴盛,四海承平之时,前往东海,用陛下赏下的那口丹鼎,为陛下、为大唐炼几炉好丹岂不是好?”
“正是如此”王旻接言道:“此前臣也曾几次向陛下请旨往东海炼丹,只是时机未到,圣上未准,此次华周所言可谓正当其时。东海劳山,自古乃幽奥寻真之境,正是修道炼丹之绝妙之所,还乞陛下准我三人离京前往东海之濒,劳山圣地,为陛下炼制丹药,陛下永寿,实乃天下苍生之福,臣等心之所系!”
李隆基对李华周不免十分气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略略沉吟,对王旻说道:“唉,朕这心内十分不舍,只是先生去意已决,也不好强加阻拦,此去却要多久?”
“陛下尽管安心,左右不过三五年尔。臣等日前与太医署太医令、药园师都倾谈过几次,列出了几味陛下、贵妃适用的丹药,几种稀有的天材地宝,我已列出清单,请药园师查看宫中药房可有收存,如有,臣等可收齐为陛下炼制;如无,臣等去劳山、终南诸山去寻齐炼成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