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非青眯起了眼,盯着这位灰发白须的蒋雍,沉声道:“蒋大人为何提起十四皇子呢?”
蒋雍道:“从京中来此处,多有些避难的百姓,据百姓们说,玉皇门大队人马入皇宫,内情不知,但宫外百姓听得宫中数百人齐声传旨,道陛下命十四皇子接皇位,唉,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能否传过江去?”
董非青立时明白了他的心意,便点点头道:“蒋大人放心,我想这消息,十四皇子定会知道的。”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心照不宣之意。
董非青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敢问蒋大人,可知道烈老元帅下落?”
蒋雍道:“这却不知,据百姓传言,当日玉皇门冲入烈元帅府,却一无所获,将周围百姓都抓起来拷打,有一个百姓受刑不过,招认说他是元帅旧部,烈元帅从他家秘道逃走,但玉皇门按照秘道方向追去,却一无所获。”
董非青道:“这件事蒋大人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蒋雍叹道:“那户百姓出卖了烈老元帅,在京城站不住脚,便离开京城,却在我这里落脚,唉,周围一起逃出来的百姓也看他不起,日子也过得凄惶。”
董非青心念一动,道:“我可否见见那些百姓?总能多了解些京城情势。”
蒋雍顿时笑眯了眼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董公子乃是我这里贵客,见谁都方便得很,恕老夫事务繁忙,便不奉陪了。”
当下唤来一名小吏,命他指引董非青方向,董非青便告辞出来,随着那小吏向流难百姓居住的地方走去。
那些百姓流难在此,只是在一片空旷地上搭起了一片窝棚,在窝棚前的空地上,掘了些坑就地生起火来,用些瓦罐之类的物事,去向县城百姓讨些水来,架在火上,煮口粥来糊口。
虽然临着河,但刚刚泛滥过的河水污浊不堪,又是每日都能从里面捞出许多淹死的人和牲畜,这些流难百姓就是靠着捞尸骸这个活计,向官府换些米粮,自然晓得这水是不能喝的,即便县城中的百姓,家里水井里的水,依然要小心滤过几次才敢喝,所以能饮用的水十分珍贵。
一个老人捧着个瓦罐,颤巍巍地从县城方向回来,显然是刚刚去讨了些水,走到窝棚边自家的火坑旁,正准备烧水煮粥,旁边一个汉子走过,有意无意地伸出一只脚,登时将老人绊倒,那瓦罐甚是结实,居然未碎,但好不容易讨来的水却洒了大半。
一个孩子霍地跳了起来,戟指喝道:“周老四!都是一个地方逃出来的乡亲,你为何这般欺辱我爷爷?”
那叫做周老四的汉子狞笑一声道:“你爷爷既然做了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情,还敢跟我们说乡亲这二字?”他侧头向地上吐了口浓痰,继续道,“老子可不敢认这乡亲,别连累了我们家祖坟风水!”
周围几个正在煮粥的女人顿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道:“这等人怎么还有脸活着的?”“是啊,换成我们家那口子,若是做了这般事,老娘便切了他的东西,让他断子绝孙!”
各种辱骂之声不绝传来,那孩子脸胀得通红,双拳紧握,怒道:“你们胡说,我爷爷……”
地上的老人咳嗽一声,拉住了孩子,道:“莫多说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看瓦罐里的水,笑道:“这水煮粥可不够了,咱们今日吃干的。”说罢取出一个小口袋,向里面倒了些米,搅一搅,便架在火上。
旁边一个汉子默默走过来,对周围人道:“都少说几句!都是从牢狱里出来的,经历过什么事大家都知道,都是迫不得已,积些口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