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筐哐当落地,银锭从中滚落下来。
如此天寒地冻,周边百姓为躲避兵灾,要么藏入深山老林,要么逃向山西、河南,去哪里买粮?
翟哲心中出奇的平静,他招手让萧之言过来,指着城头问:“一箭,能中吗?”
萧之言愕然,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能中吗?”翟哲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萧之言摘下弓,右手微微颤动,这一箭射出去就是不归路。
“大人不可!”身后的柳随风催马上前半步,“现在还不是时候!”萧之言的手自然停下来,他第一次觉得柳随风也不那么可恶。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城头的张其平看出来有些不对劲,把脑袋缩回去,再也不肯露出来。
“我知道畿南三府的不少山中有百姓躲藏,以总督大人的名义向他们征缴些粮草,应该没有问题。”萧之言抓住机会进言,他麾下斥候这些天踏遍京畿南的土地。知道不少百姓躲入山中结寨自守,应该储备了不少口粮。
翟哲平复心情,吐了一口恶气,答应道:“把这些银子带走,给百姓征缴粮食时,给他们些报酬。”
“遵命!”萧之言生怕翟哲再改变主意。
说话的这么会功夫,东方的天边已经发白,五千骑兵缓缓退去,张其平这才敢在城头露出脑袋,往城下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骂道:“快死的人了,也敢这么嚣张!”他敢在卢象升身后捅刀子,当然是有所依仗。朝中大佬没有一个不希望卢象升倒霉的,要怪就怪他不幸趟了这池浑水。
翟哲一边派轻骑给卢象升送信,一边连夜率军向西南转进。
保定城西五十里不到是横贯在山西和京畿南三府之间的太行山脉,往南一直延伸至河南境内。翻过这座山,对面就是大同,若是到了大同,还怕没有粮草吗?但翟哲现在可没那个功夫。
畿南三府一直延续到山东地界,全是平原,无险可守。步卒在这种地形下想与清虏接战只能依靠河流渡口的地形,他暗自为卢象升担心。
骑兵沿太行山脉往南缓慢行进,拉近与卢象升本营的距离。翟哲命萧之言与逢勤率军进山,找百姓搜集粮草。
天雄军的大旗打出去后还真好用,躲在山林中的百姓见到官兵后不再逃避,竟然有人上前询问。卢象升在京畿南主政十年,崇祯七年率天雄军远征郧阳,到现在正好五年。五年之后,卢公的威名仍响在畿南三府。
逃难的百姓带的粮食不多,听说是卢公的部将,要着急去解救卢公,多多少少都能挤点出来。太行山中躲藏的百姓不少,有热心肠的人往各处村寨传消息。过了一天,送来的粮食让兵马填饱了肚子,附近的百姓闻讯不断有人赶过来。
“要是卢公率军退到这里,大事尚且可为!”翟哲心中暗自感慨。但他知道,卢象升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他无可逃避,居高位者也会身不由己。
太行山广袤,百姓藏的很分散,想从逃难的百姓手里收集足够一万多大军补给的粮食要耽误太长的时间。翟哲等了两天,得到些有名望的乡老帮助,零零散散收集了三四千石的米粟。
第三日清晨,斥候来报,清虏大军分兵进入山西地界的骑兵撤回,进驻巨鹿地界,正好阻断在他通往大名府的道路。
“不行了,不能再等了!”翟哲知道还有百姓正在赶来,但他实在是等不及了。宣大军饿了三四天肚子,怕是连军中牲畜战马都该被宰杀了。
骑兵连夜出发,赶着骡马大车行走在冰冻的雪地。
萧之言和车风的斥候如幽灵般活动在畿南三府的平原查探军情。次日午后,斥候来报:“禀大人,卢总督率军退向巨鹿,监军率关宁铁骑昨日进驻鸡泽。”
“总督大人知道清虏在巨鹿吗?”翟哲恨不得插翅把粮食送到卢公的军中。
“应该知道!”斥候回答的不那么肯定。
“加快行军,明日清晨务必赶到巨鹿!”翟哲咬紧牙关。
要只是骑兵行军今夜就能赶到巨鹿,但要赶着这些装满粮食的大车,速度降下不止一半。雪天路滑,士卒要经常下马推车前行,还好吃饱了肚子有力气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