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登上一辆马车,又向洪员外拱一拱手,马夫便驱车离开了。洪员外数着念珠转身,看见罗大亨,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敛,两只眼睛瞪了起来。罗大亨大概是常被老爹训斥,虽说今天有充足理由,吃老爹一瞪,还是有些忐忑。
大亨缩了缩脖子,放慢脚步,让叶小天走在了前面。洪员外依旧脸色不善地瞪着自己儿子,眼见二人越来越近,洪员外却突然脸色又一变,满面堆笑地迎了过来。
叶小天正要见礼,见洪员外如此模样不由有些惊疑,心道:“这位洪员外莫非认出我是典史?”
却见那洪员外与他两人错肩而过,向一位野僧双手合什,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赶紧摸出些钱来,毕恭毕敬地放进陶钵内,又向僧人再度施礼,口中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野僧胡子拉碴,头上半寸长的头发,没有戒疤,身上穿了一袭破破烂烂的僧袍,脚下一双旧芒鞋,一手托钵,一手扶了条竹杖。貌相凶恶,看不出一点出家人的气质。
大亨扭头对叶小天道:“我爹好佛,但见僧侣,必定恭恭敬敬施舍一番,县里的真和尚假和尚,缺钱的时候都来我爹眼前晃悠。你瞧这家伙像个出家人么,我一眼就看出是假货来了,我爹居然上当没够儿,亏他还是个生意人呢,这什么眼神儿。”
叶小天上下看他两眼,微笑道:“你虽穿着生员的袍服,又何曾做过真正的学生?只怕你爹还一直相信你在县学里多少是读了些书的。呵呵,他这眼神儿确实不怎么样。”
大亨紧张地道:“嘘,我可当你是朋友的,你在我爹面前不要乱说话。”
大亨匆匆向他交待两句,马上满脸陪笑地迎上前去,亲亲热热地唤道:“爹,…”
洪员外双手合什送走野僧,一转身,立即怒容满面,也不听他说话,便厉声喝道:“爹个屁!你这顽劣不堪的小畜牲,怎么这个时辰就离开县学了?”
大亨道:“不是的,爹,你听我说……”
洪员外指着他的鼻子喝道:“听你说什么!你一天天的背着文房四宝书本纸张,早出晚归的倒像是个读书的样子,可你究竟用过功没有?我昨日才问过顾教谕,说你上个月的小考又交了白卷!”
大亨梗着脖子道:“不是的,那天我吃了街上买来的桂花糕,不想糕坏掉了,我闹肚子,所以才误了考试。这不现在家里已经专门雇了一个做桂花糕的厨娘,我就再也没闹过肚子了。”
洪员外气得发昏,大吼道:“没闹过肚子?没闹过肚子!那你……那你学业上有没有提高呢?小考时有没有又交白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