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大悲寺上空,使得寺中暮色显得有些空灵寂寞。大钟乃丛林号令,晨昏敲钟,各一百零八下,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
叶小天盘膝坐在禅床上,听着那一记记的钟声,似乎也有些出尘了,看他垂眉敛目,宝相庄严的模样,若被大悲寺的僧人们见了,免不了要赞叹一声:“此子大有慧根。”
大有慧根的叶大居士端坐在那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并非佛祖法象,而是一枚枚的孔方兄。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戴同知身上,但戴同知究竟能不能帮他完成使命,叶小天毫无把握。
这是关系到每个人最实实在在的利益,所以绝非玩弄些阴谋诡计又或者哄得张知府眉开眼笑就能争取到手的,仅靠戴同知不情不愿的帮助,如果能够拿到如去年一般的赈款数目,他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叶小天在大悲寺里为钱发愁的时候,葫县叶府里却是客似云来,好不热闹。来叶府拜望的都是各村各寨的保长、里正、寨主、堡主甚至深山老林里的某位部落酋长。
住在山里的就送山珍,住在河边的就送河鲜,既不挨山也不靠水的就送些杂七杂八的礼物。叶小天不在家,桃四娘不敢做主,本欲不收,可是这些人送的礼物五花八门,送礼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实在不容拒绝。
桃四娘这里刚刚很客气地说一句“我家老爷不在府里,足下还请留下拜贴,拿回礼物,等我家老爷回来……”马上就有那山中首领放下礼物,很粗犷很“没心机”地答道:“既然如此,就请小娘子先收下礼物,等二老爷回府时咱家再来拜访,告辞了!”说罢一转身。雄纠纠气昂昂地便拔足离去,追都追不上。
还有那村寨里派来送礼的是白发飘飘的一位耆老,拄着个拐棍儿,颤巍巍的仿佛迎风就倒。桃四娘委婉地向他解释几句,那老头儿便拢着耳朵,声若洪钟地道:“什么?是啊是啊,老夫过了年就满八十了……”
桃四娘很是无奈,这不年不节的,这些人登门送礼,明显别有所图啊。坊间传言。今年由叶县丞去铜仁府申请赈款,花知县决定今年的赈款分配完全由叶县丞负责,这些人显然是为此而来。
桃四娘做为管家哪敢擅自做主,便请示哚妮。哚妮听她说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萌萌地反问道:“那四娘觉得,这个礼,咱们是该收呢,还是不该收呢?”
毛问智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一张黑熊皮。听到她们这番对话,便直着嗓子道:“收啊,干嘛不收!俺跟你说,有时候人家送礼你不收。一样要得罪人的,这件熊皮不错,俺拿去铺炕了啊……”
华云飞见四娘发愁,便体贴地道:“四娘不必为难。且先收下吧。县里的官也要靠这各堡各寨的头面人物的支持才能做事,若不然号令难出县衙的,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我来担待便是!”
桃四娘听见这话不由心头一暖,向他柔柔地瞟了一眼,微微低下头去,神情温婉柔媚。四娘已经隐隐感受到了华云飞对她的情意,只是一想到自己年长于华云飞,又是嫁过人的妇人,便会生出自卑。